雨水如瀑布般从法院穹顶的排水管倾泻而下,在石阶上砸出万千朵转瞬即逝的水花。已是深夜,但最高法院侧门仍被闻讯赶来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刺眼的闪光灯一次次划破雨幕,将湿漉漉的柏油路面照得反光。
张诚律师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将苏婉严实地护在身后。他另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肩膀,力道之大让苏婉感到骨骼隐隐作痛,但这痛感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她能闻到空气中混合着雨水的土腥味、记者们潮湿的西装呢料味,以及某种焦灼的、近乎疯狂的气息。
“苏女士!请问您对缓刑判决有何看法?”
“张律师,有传言说您掌握了关键新证据,是否属实?”
“林小雨的证词被推翻,是否意味着本案存在更大阴谋?”
问题如同冰雹般砸来。张诚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只是用身体作为壁垒,艰难地向前移动。他的西装很快被斜扫的雨水打湿,肩头深了一片。苏婉微微低着头,湿发黏在脸颊上,目光却锐利地扫过人群。她注意到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街角,车窗贴着深色膜,雨刷器以固定的频率刮动着。
就在他们即将突破重围,走向停在路边的自家车辆时,一个身影突然从记者群中钻出,险些撞到苏婉。那是个披着透明雨衣的年轻女子,她抬头看了苏婉一眼,眼神空洞,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随即被后面涌上的人挤开,瞬间消失在雨幕中。就在那短暂的对视中,苏婉感觉手心被塞入一个冰冷坚硬的小物件。
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指缝间传来金属的凉意和细微的锯齿边缘触感。那是一把钥匙,非常小,像是用于某种特定锁具的钥匙。
张诚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停顿,低声催促:“快走!”他几乎是将她半推半抱地塞进了等候的车后座,随即自己也迅速坐了进去,用力关上车门。
车内顿时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司机一言不发,立刻启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张诚长长舒了一口气,扯松了领带,这才看向苏婉:“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疲惫。
苏婉摊开手掌,那把小小的、闪着银光的黄铜钥匙静静躺在掌心。“刚才有人塞给我的。”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张诚拿起钥匙,对着车内灯光仔细查看。钥匙柄部没有任何标识,齿纹非常精细复杂。“不像普通的门钥匙,”他皱眉,“更像是……保险箱,或者某种精密仪器的钥匙。”
苏婉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回放着法庭上林小雨那个诡异的微笑,还有证物室里那件实验服袖口上不寻常的污渍。“林小雨……”她喃喃道,“她不仅仅是想陷害我。她在传递信息,或者说……她在引导我们去发现什么。”
张诚沉默了片刻,将钥匙小心收好。“先离开这里。你需要休息,我们也需要时间理清头绪。”他看向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夜景,眼神凝重,“这件事,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
车子在雨夜中平稳行驶,将法院的喧嚣远远抛在身后。但苏婉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那把意外出现的钥匙,像一把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更深不可测的迷雾和危机。而她内心深处,那个关于林默是否真的“沉睡”的疑问,如同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缠绕得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