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卫生科诊室的门在小满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音。她手里捏着的,不再是一张简单的转诊单,而是一份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初步评估报告。纸页上那些冷冰冰的术语——“急性应激障碍”、“解离性症状”、“关系妄想”——像一把把手术刀,将她这些日子的经历剖开,定义为“病症”。
然而,预想中的崩溃或绝望并没有来临。相反,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感,像潮水般淹没了她。医生温和而带着怜悯的话语,在她耳中渐渐扭曲变形。
“这些幻觉,是你面对巨大压力时产生的心理防御机制……”医生这样说。
小满低头看着报告,指尖抚过“关系妄想”那几个字。妄想?她对林默的守护,是妄想?不。她抬起头,看向医生,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涣散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笃定。
“医生,”她的声音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轻柔,“您说,这是妄想。那有没有可能,是你们……无法理解我们之间的连接呢?”
医生愣了一下,试图解释:“林小姐,我们理解你的情感投入……”
“不,你们不理解。”小满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缥缈的笑意,“你们看不到他皮肤下流淌的光,听不到怀表里时间的私语,感受不到那种……只有我能感受到的共鸣。”她将那份报告轻轻推回到医生面前,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这不是病。这是……特权。是只有我被选中的证明。”
她站起身,微微颔首:“谢谢您的时间。但我不需要治疗。”说完,她转身离开,步伐坚定,背影挺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披上了一件由偏执编织而成的、华丽而冰冷的新袍。
走出心理门诊大楼,午后的阳光刺眼。小满深吸一口气,空气从未如此清新。诊断非但没有击垮她,反而像一纸赦令,彻底释放了她内心那头名为“占有”的野兽。如果全世界都认为她疯了,那她何必再遵循所谓的“正常”?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她独有的方式,“守护”她的所有物——林默。
回到病房,一切如旧。但在小满眼中,一切都不同了。林默安静的睡颜,不再是需要呵护的脆弱,而是完全属于她的、宁静的“藏品”。那些监护仪器发出的滴答声,不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为她奏响的、专属的安眠曲。护士们的关切,在她看来,都变成了试图接近她“领地”的、需要警惕的干扰。
她坐到床边,伸出手,不是探体温,而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带着某种仪式感地,拂过林默的额头、鼻梁、嘴唇。动作小心翼翼,如同抚摸一件易碎的无价之宝。
“他们都觉得我疯了,”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温柔,“真好。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也不会有人……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了。”
她的眼神痴迷而专注,瞳孔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火焰。“你是我的,从很久以前就是。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醒来,还是永远沉睡,都一样。”
这时,护士小张推门进来换药。小满瞬间收回了手,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温顺和疲惫,甚至对护士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脆弱的微笑:“麻烦你了,张护士。”
小张毫无察觉,一边操作一边随口说:“小满你脸色还是不好,真要好好休息啊。”
“嗯,我知道。”小满乖巧地点头,垂下的眼帘却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休息?不,她需要的是绝对的控制。她开始在心里盘算,如何能更“合理”地减少其他医护人员接触林默的时间,如何能让自己成为林默与世界之间的唯一桥梁。
当她再次看向林默时,目光里已没有了彷徨,只剩下一种令人胆寒的、绝对占有的平静。疯了吗?或许吧。但对她而言,这疯狂是通往永恒拥有的唯一路径。外界的阴谋、苏婉的威胁、林小雨的窥探……所有的一切,在她扭曲的认知里,都变成了试图抢夺她珍宝的敌人。而她,将不惜一切代价,守护这份独一无二的、“病”入膏肓的羁绊。怀表在她口袋中沉默着,仿佛默许了这新生的、黑暗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