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号”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银色巨鲸，悬浮在暗礁星云翻腾的能量乱流边缘。舰桥主屏幕上，那片混沌的彩色雾霭仿佛拥有生命般缓慢旋转、涌动，不时爆发出撕裂空间的惨白闪电和无声的能量坍缩。常规传感器的读数疯狂跳动，大部分区域都标记着代表极度危险的猩红色。
所有尝试与失联的A组侦察舰恢复联系的努力都已失败。那片能量湍流区像一张贪婪的巨口，吞噬了一切信号和可能存在的幸存者。沉重的气氛笼罩着舰桥。
顾夜珩站在指挥席上，身姿挺拔如松，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过各项数据。“所有非必要系统进入低功耗模式，优先保障护盾和引擎能量供给。全员做好抗冲击准备。”他的声音通过舰内通讯系统传遍全舰，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定海神针般稳住了些许不安的情绪。
林曦站在他侧后方一个不太碍事的位置，周沐如同沉默的影子般站在她身旁。她脸色有些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虽然不再是禁闭室，但站在星际舰队最核心的指挥中枢，感受着大战将至的凝重，以及窗外那片令人心悸的、仿佛能碾碎灵魂的能量风暴，她感觉比面对十个扎尔克星难缠的顾客还要紧张百倍。
“指挥官，能量乱流强度还在攀升，预计三分钟后达到峰值波动期。”导航官的声音带着紧绷。
“林顾问。”顾夜珩没有回头。
林曦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努力忽略那些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混合着期待与复杂情绪的目光。她闭上眼睛，将全部精神沉入那片狂暴的能量之海。
混乱、撕扯、毁灭……各种负面感知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意识。这比感知一条安全的路径要困难得多，也危险得多。她感觉自己像一叶小舟，随时可能被巨浪打翻、撕碎。
她必须找到那条“线”，那条存在于绝对混乱中的、相对“平缓”的通道。汗水从她的额角渗出。
“左舷17.3刻度，下偏角5.1……”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里的能量……像瀑布，但不能绕，必须穿过去……穿过去后面有一小段……相对平静的‘回水区’……”
导航官飞快地输入指令，星图上出现一条扭曲断续的虚拟线路。
“引擎室，预备最大功率冲刺，持续时间为……”顾夜珩根据林曦的描述迅速计算，“五秒！”
“收到！”
“护盾集中左舷，频率调整至抗高频冲击模式！”
“调整完毕！”
“就是现在！”林曦猛地睁开眼，声音陡然拔高，“冲过去！”
“夜影号”庞大的舰体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主推进器喷吐出炽烈的光焰，猛地向左前方扎去！瞬间，舰体剧震，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厚重墙壁！刺耳的摩擦声和能量过载的警报尖锐响起！舷窗外被刺目的白光彻底淹没，什么也看不见！
所有人都被巨大的惯性死死按在座位上或贴在墙上。林曦惊呼一声，差点被甩出去，幸好旁边的周沐及时拉了她一把。
剧烈的震动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仿佛只有一瞬。
就这么瞬间之后，压力一轻！
舰体陡然变得平稳，虽然依旧能感受到周围能量的汹涌，但不再有那种被疯狂撕扯的感觉。主屏幕上的景象清晰起来——他们仿佛驶入了一条巨大的、由流动能量构成的隧道内部，四周是绚丽却致命的光带壁，前方是幽深不知通向何处的通道。
“我们……进来了！”有人难以置信地低呼。
传感器读数虽然依旧混乱，但显示外部能量冲击强度下降了百分之七十！
短暂的寂静后，舰桥内响起一阵压抑的、劫后余生的喘息声。几位军官看向林曦的眼神，彻底变了。
顾夜珩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紧抿的唇线似乎放松了一毫米。“干得好。”他低声说了一句，不知是对全体舰员，还是对林曦。
林曦虚脱般地靠在一旁的立柱上，大口喘着气，感觉大脑像被抽空了一样，阵阵发晕。这种程度的感知消耗远超之前。
然而，没等他们喘息多久，前方“隧道”深处，能量壁的光芒开始不规则地闪烁、扭曲！
“检测到前方能量结构不稳定！疑似有能量漩涡正在形成！”
“能绕开吗？”顾夜珩立刻问。
林曦强打精神再次感知，随即绝望地摇头：“不行……太宽了，两边都是死路……只能硬闯或者后退……”
后退意味着前功尽弃。
顾夜珩眼神一厉：“计算漩涡核心最薄弱的时刻！护盾全力输出，瞄准一点，冲过去！”
“漩涡强度还在增加！核心预测不稳定！”
就在这时，林曦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在那狂暴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漩涡深处，似乎夹杂着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波动……和之前星纹石碎片产生共鸣的感觉很像！而且，这缕波动似乎在……引导着什么？
她福至心灵，也顾不上多想，指着漩涡侧翼一个看似能量特别狂暴的点：“那里！攻击那里！不是最强点，也不是最弱点，是那个旋转的节点！打乱它的平衡！”
火力控制官看向顾夜珩。
顾夜珩只犹豫了半秒：“照做！”
数道光束精准地射向林曦所指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区域。
奇迹再次发生！那看似无关紧要的攻击点被击中后，整个庞大的能量漩涡的旋转节奏猛地一滞，随后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般，内部结构发生连锁崩溃，强度骤然减弱！
“就是现在！全速冲过去！”
“夜影号”引擎再次轰鸣，顶着四散崩溃的能量乱流，险之又险地穿过了即将闭合的漩涡缺口！
当舰体再次恢复平稳时，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林曦却怔怔地看着漩涡崩溃的方向，喃喃自语：“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帮我们？”
顾夜珩猛地转头看她：“什么？”
林曦摇摇头，自己也说不清：“只是一种感觉……很模糊……”她总觉得，那缕熟悉的波动出现得太过巧合。
没时间深究。导航官报告：“指挥官，我们已穿过最危险的外围区域。根据林顾问之前的感应和‘潜行者’的残存数据推算，叛军基地可能位于前方三千星码处的相对稳定区。”
顾夜珩目光投向星图深处：“降低速度，启动最高级别隐形模式。让我们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守护什么，或者说……害怕什么。”
“夜影号”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向风暴之眼的更深处。
林曦疲惫地闭上眼睛，试图捕捉那缕早已消失的、神秘的帮助感，却一无所获。只有一种莫名的、被无形之物注视着的细微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这片风暴，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