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座钟的摆锤“咚”地卡在钟壳里时，小远正把耳朵贴在玻璃罩上。
之前还规律的“滴答”声彻底消失，指针停在上午九点零三分——那是他和爷爷约定好通对讲机的时间，淡棕色的木质钟壳上，他贴的小太阳贴纸还翘着边角，孩子伸手去掰钟摆，浅灰色旧衣服的袖口蹭到积灰的玻璃，声音发颤：“哥哥，钟停了！爷爷该等急了！
咱们还得靠它记着给小太阳（向日葵）浇第三遍水，忘了时间苗会渴死的……” 我拧开钟壳侧面的螺丝，指尖能触到断成两截的发条——这是上个月从废弃钟表店捡的老式座钟，本想靠它稳住聚居点的作息，没想到今早摆锤突然卡住，拆开才发现发条金属疲劳断了，连带着驱动指针的微型齿轮也磨平了齿，只剩钟面上的小太阳贴纸还亮着。
顶楼老人拄着拐杖走过来，深色中山装的袖口帮小远拂掉玻璃上的灰，铜制温酒壶里的热水冒着细汗：“是发条的锰钢片脆了，得找新的12齿发条和配套齿轮，西边那间没搜过的废弃钟表维修摊肯定有，我年轻时修过这种钟，摊子里有整盒的钟表零件，还有未开封的钟油，能让齿轮转得顺溜。”
苏晴蹲在旁边，蓝色空姐制服裙的裙摆扫过地上的钟零件，她用旧布把摆锤包起来防刮花：“得要长度十厘米的发条，维修摊要是有小螺丝刀就更好，小远总说想自己拆钟零件，咱们带的螺丝刀太大，他握不住。”
穿棕色夹克的大叔扛着木棍凑过来，夹克肘部的毛边沾了点钟灰，他往西边望了眼，天际线蒙着层淡蓝的晨雾，风里带着点金属的冷味：“我跟你们去！维修摊旁有个废弃电话亭，能躲巡逻队——今早我去捡柴时，看见黑服小队的车往那边开，他们怕是在搜计时设备，最近大家都靠太阳辨时间，有钟的能提前躲沙雾，他们肯定想抢。”
穿蓝色工装的男人背着工具包走过来，蓝色工装的口袋里插着半截镊子，他刚用万用表测过钟壳的金属触点（确认只是机械故障，没受潮短路）：“我也去，带了信号屏蔽器和放大镜，维修摊的零件小，得用放大镜找，顺便找卷彩色胶带，小远贴的钟面贴纸快掉了，能粘牢点。”
女主播和小远留在聚居点，女主播抱着三花猫，浅粉色旧卫衣的口袋里揣着两包干薄荷：“我帮着盯着育苗区的浇水时间，用煤炉的火星记时，再煮点热薄荷水；小狗给你们，它能闻见铜味，钟表零件里的铜齿轮味重，肯定能找着。”
小远突然跑回帐篷，抱出张皱巴巴的彩笔画——画着座亮着的座钟，指针指在九点，旁边站着举镊子的工装男、扛木棍的大叔，钟旁还画着只抱松果的小仓鼠，他把画塞进我兜里，又往我怀里塞了颗串在红绳上的向日葵籽：“哥哥，带着这个‘时间籽’，肯定能找着发条！” 出发时，晨雾没散，沙粒沾在脸上凉丝丝的。
我穿的灰色t恤领口灌了点风，黑色运动裤的裤脚卷到脚踝，避免被路边的枯藤勾住。
小狗趴在我怀里，鼻子时不时嗅着空气，爪子扒拉着我兜里的画，像是在确认“时间籽”还在。
走了约三十分钟，路边的碎石堆突然动了——只浅棕色的小仓鼠窜出来，爪子抱着颗小石子，看见我们就往我脚边钻，尾巴缩成小小的毛球，显然是被晨雾里的巡逻队惊到了。
“带着它吧，”我弯腰把仓鼠放进空的布袋里（女主播刚塞给我的，还带着点薄荷香），“不然小远该蹲在钟旁数自己的心跳记时了。”
大叔扛着木棍走在前面，突然停住脚步，压低声音：“前面有钟表零件的碎片！” 顺着他指的方向，沙地上散落着几片黄铜齿轮，齿牙磨得发亮，旁边丢着个空的能量棒包装，印着黑服小队的银色徽章——包装纸上的晨露还没干，齿轮的铜绿上沾着新鲜的指纹，显然刚丢没多久。
工装男蹲下来用放大镜看了看：“是座钟的驱动齿轮，跟咱们的钟型号一样，巡逻队肯定在搜同款零件，没走远，咱们躲进电话亭。”
我们钻进电话亭时，里面的旧听筒还挂在钩上，正好能遮住身形。
小狗突然屏住呼吸，耳朵贴在我胸口——远处传来作战靴踩在沙地上的“沙沙”声，还夹杂着模糊的对话：“队长说维修摊的发条没剩多少，找不到就把旧钟扛回去，拆零件也能用……”脚步声慢慢远了，我们才从电话亭里钻出来，往钟表维修摊挪。
维修摊的玻璃柜裂了道缝，推开门时，一股带着钟油味的凉气涌出来。
里面堆着旧的怀表、断了链的挂钟，最里面的铁盒里，几卷银色发条闪着光，包装上的“12齿座钟专用”字样还能看清，旁边摆着几包微型齿轮，袋角印着“高精度”的标识，地上散落着一把迷你螺丝刀和半卷彩色胶带，胶带的图案是小太阳——正好给小远粘钟面贴纸。
我刚要把发条放进防水布，头顶突然传来“哗啦”声——堆在柜顶的旧挂钟没放稳，带着钟摆的钟身往下滑，眼看就要砸到脚边的布袋（里面装着小仓鼠）。
穿蓝色工装的男人反应极快，伸手拽住我的胳膊往后拉，同时用工具包顶住柜子，挂钟“哐当”砸在地上，玻璃罩碎成细渣，溅到他的蓝色工装裤，留下道浅痕：“小心点！柜子腿早朽透了！”我站稳后才发现，铁盒旁还藏着个小小的卡通钟摆，上面画着向日葵图案——正好换座钟上掉漆的旧摆锤，小远肯定喜欢。
“快把东西包好！”大叔已经用镊子夹起齿轮往门外走，“晨雾要散了！得赶在十点前修好钟，不然爷爷该担心了！”工装男把钟油、迷你螺丝刀和彩色胶带装进防水布，用铁丝捆紧：“我扛这个，江若尘你拿发条和卡通钟摆，咱们走快点，别耽误小远盼的‘准时通话’。”
往回走时，布袋里的小仓鼠突然动了动，嘴里叼着颗小小的螺丝——是从地上捡的，正好能固定钟壳的玻璃罩，比我们带的螺丝更贴合。
我把螺丝放进兜里，摸出对讲机调到聚居点频道，女主播的声音带着急意传出来：“小远一直在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攥着你的旧镊子，说要等你们回来一起装齿轮呢！” 快到聚居点时，对讲机突然传来阵微弱的电流声，是爷爷的模糊信号，断断续续的：“若尘……锦园……钟也停了……黑服……在抢……计时的东西……你们……把钟藏好……别被发现……”话音未落，信号就被晨雾干扰的杂音淹没，我捏着那只卡通钟摆，心里沉了沉——黑服小队果然在垄断计时设备，他们怕是想让幸存者失去时间概念，没法提前准备沙雾或巡逻队，往后这座钟和零件得更小心藏进地窖。
刚到聚居点门口，就看见小远和女主播站在座钟旁，小远手里举着旧镊子，女主播帮着把钟零件摆成小堆，看见新发条，小远立刻跑过来，眼睛亮得像冲破晨雾的光：“哥哥，能修好钟吗？能准时跟爷爷说话吗？小仓鼠还在吗？”顶楼老人拄着拐杖走过来，铜制温酒壶里的薄荷水还温着：“快喝口暖的，外面风凉，苏晴煮了小米粥，喝了有力气装钟。”
穿蓝色工装的男人蹲下来，打开防水布掏出发条：“先把旧发条拆下来，装新的，用钟油润齿轮，再固定卡通钟摆，最后粘好钟面贴纸，十五分钟就能好。”
我接过迷你螺丝刀，小远凑过来递齿轮——他把彩色胶带剪成小段，小心地把小太阳贴纸重新贴在钟壳上，动作笨拙却认真，小仓鼠蹲在他肩膀上，盯着转动的齿轮，连小狗都放轻了脚步，生怕碰倒钟零件。
苏晴帮着扶钟壳，蓝色空姐制服裙的裙摆沾了点钟油，她时不时逗小远：“等钟走起来，让你第一个跟爷爷通对讲机，再负责每天给钟上弦，当咱们的‘小时钟管理员’，好不好？” 上午十点整，座钟终于重新响起“滴答”声——卡通钟摆轻轻晃动，指针慢慢追上正确时间，小远屏住呼吸，手指按在对讲机的通话键上，爷爷温和的声音立刻钻了出来，带着点电流声却格外清晰：“小远？是钟修好了吗？爷爷刚数到三百下，就听见你的声音了……”小远立刻把嘴凑到麦克风前，声音脆生生的：“爷爷！我们装了新发条！还有小太阳钟摆，钟走得可准了，以后咱们再也不会错过时间啦！” 频道里传来爷爷的笑声，混着晨雾的杂音却格外暖：“好……好啊……等沙雾散了……爷爷来看看小远管的钟……” 正午的阳光晒暖聚居点时，小远蹲在座钟旁，用小手轻轻拨了拨钟摆，嘴里哼着爷爷教的童谣：“小座钟，滴答响，记时间，不慌张。”
穿棕色夹克的大叔蹲在旁边，用彩色胶带把钟脚固定在木架上，动作轻得像怕碰坏钟壳：“明天我去西边的废弃书店，看看能不能找本日历，咱们把重要的日子记下来，比如小太阳开花的时间，爷爷来的时间，都写在上面。”
苏晴打开爷爷给的旧收音机，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偶尔能捕捉到几个词：“锦园……找到半卷钟油……安全……”我站在旁边，突然瞥见聚居点外的沙地上有个反光的东西——是黑服小队的探测器镜片，在阳光下闪了下，离座钟所在的帐篷只有七步远，显然是他们上午留下的。
我赶紧走过去，用沙土把镜片埋好，心里警铃大作：他们已经把搜索范围缩到核心区域，下次说不定会直接闯进来查这座能走的钟。
夜幕漫进聚居点时，应急灯的暖光落在座钟上，卡通钟摆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
小远靠在我身边，手里攥着新画的“座钟图”——纸上的座钟旁，小仓鼠蹲在向日葵枝上，钟面的指针指在“爷爷来的日子”，他把画塞进我兜里：“哥哥，明天我要给钟上两次弦，肯定不会让它再停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把白天捡的小螺丝放进他掌心：“等沙雾散了，咱们把这座钟擦得亮亮的，让爷爷一眼就能看见小太阳钟摆。”
睡前，我把备用的发条和齿轮放进地窖的铁盒里，摸出对讲机调到应急频道，轻轻说了句：“爷爷，探测器镜片离帐篷很近，您下次来，咱们约在上午的沙雾间隙，安全点。”
频道里没有回应，只有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像远方的“滴答”声裹着向日葵的淡香，落在寂静的夜里。
我知道，计时设备的危机还没过去，但只要座钟还在走、指针还在转、小远还能认真当“小时钟管理员”，这末世里的一点点规律与安稳，就总能撑着我们往下走——就像那声不紧不慢的“滴答”，哪怕裹着未知的威胁，也能把日子的盼头，一秒一秒，稳稳地数给每个等着明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