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阴气极盛。丹房深处,通往幽冥遗迹的密道入口再次开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幽深,寒气刺骨,仿佛直通九幽。云长老亲自坐镇入口,双手结印,周身青色光晕与整个丹房大阵相连,稳固着通道。她看着眼前并肩而立的墨尘与凌萱,目光凝重无比。
“记住,三个时辰为限。无论成败,必须返回。若遇不可抗之力,立刻激发‘小乾坤挪移符’,保命为上!”云长老最后叮嘱,将两枚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玉符交到二人手中。
墨尘与凌萱郑重点头,将玉符贴身收好。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与信任。无需多言,墨尘率先踏入通道,凌萱紧随其后,月白的身影很快被浓重的黑暗与死寂吞噬。
这一次的通道,远比通往“寂灭回廊”的那条更加漫长、更加凶险。脚下的石阶不再是实体,而是由凝固的阴煞之气与寂灭道韵交织而成,踏上去冰冷刺骨,仿佛在冻结灵魂。四周墙壁上铭刻的符文不再是幽光,而是如同活物般蠕动流淌的漆黑线条,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感。空气中弥漫的精纯寂灭道韵,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疯狂地冲击着两人的护体灵光。
墨尘全力运转《幽墟噬金身经》,丹田内的寂灭石意前所未有的活跃,贪婪地吸收着同源道韵,让他修为隐隐又有精进,但同时也带来了更强烈的被同化、归于虚无的诱惑。他必须时刻谨守心神,以《幽碑镇魂术》镇压识海。
凌萱的情况则更为艰难。她的月华灵体属性至阴至净,与这纯粹的毁灭死寂之道格格不入。精纯的寂灭道韵对她而言是剧毒的腐蚀剂,不断侵蚀着她的护体月华,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与深入骨髓的寒意。她全力运转冰心诀,月华灵力如同皎洁的月光屏障,艰难地抵挡着侵蚀,脸色微微发白。
“师姐,靠我近些。”墨尘察觉到她的吃力,低声道。他小心地引动一丝寂灭石意,在两人身周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力场。这力场并非硬抗外界道韵,而是以其为引,如同漩涡中心,将大部分冲击导向自身,同时石意中蕴含的那一丝源自青铜残片的奇异“包容”特性,使得凌萱的月华灵力在其中得以存续,甚至与寂灭之力产生了之前合练时的微妙互补效果。
凌萱感受到压力骤减,看向墨尘专注的侧脸,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暖意,依言靠近半步。两人灵力在极近的距离内交融,月白与青黑光华流转,形成一个更稳固的防护圈,共同抵御着通道的恐怖环境。这种紧密的配合,让他们的灵觉仿佛连接在了一起,对彼此的状态感知得更加清晰。
历经近一个时辰的艰难下行,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微光。那并非出口的亮光,而是一种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之源所散发的微光。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空间中央,并非预想中的残破祭坛或宫殿,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直径足有千丈的漆黑漩涡!漩涡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天地变色的恐怖吸力与死寂意蕴,仿佛是整个遗迹寂灭道韵的源头!漩涡的边缘,空间扭曲破碎,偶尔有细密的黑色闪电划过,散发出毁灭的气息。这便是幽冥遗迹真正的核心——“寂灭之眼”!
而在漩涡的正上方,悬浮着一座巨大无比的残破石碑,正是墨尘之前感知到的“镇冥碑”!此刻,石碑上裂纹密布,碑体剧烈震颤,无数粗大的符文锁链从虚空深处延伸出来,缠绕在碑上,绷得笔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显然正在承受着来自下方漩涡的疯狂冲击!
“那就是……寂灭之眼?”凌萱声音带着一丝震撼后的沙哑。即便以她的心性,面对这仿佛万物终焉的景象,也感到灵魂战栗。
墨尘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噬灵幽瞳全力运转,试图看透那深邃的黑暗漩涡。他体内的寂灭石意沸腾到了极点,传来强烈的渴望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青铜残片更是灼热异常,微微震动。
“镇冥碑快支撑不住了。”墨尘沉声道,“我们必须靠近一些,尝试沟通。”
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空间边缘,向“寂灭之眼”靠近。每前进一步,压力便倍增。恐怖的吸力撕扯着他们的身体,精纯的死寂道韵如同亿万根钢针,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们的灵力与神魂。墨尘不得不将寂灭石意催发到极致,在体外形成一层凝实的青黑色光铠,才勉强抵挡。凌萱则全力激发月华护心符,皎洁月华与冰心诀结合,化作一层坚冰般的屏障,但依旧在快速消耗。
就在他们距离漩涡边缘尚有百丈时,异变陡生!
“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低沉嗡鸣,猛地从“寂灭之眼”深处传来!整个空间随之剧烈一震!镇冥碑上的裂纹瞬间扩大,崩碎数块!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混乱、充满无尽贪婪与毁灭欲望的庞大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漩涡中爆发出来,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这意志并非针对某个人,而是一种无差别的、想要吞噬同化一切的疯狂本能!
“小心!”墨尘暴喝,识海中幽碑虚影疯狂震荡,强行稳住心神。他一把拉住身旁摇摇欲坠的凌萱,将她护在身后,寂灭光铠光芒大盛!
凌萱闷哼一声,即便有墨尘抵挡大部分冲击,那恐怖的意志余波依旧让她神魂如遭重击,月华屏障剧烈闪烁,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那意志中的疯狂与怨毒,远超她以往遇到的任何邪祟!
这仅仅是开始!那庞大的意志似乎察觉到了墨尘身上那精纯的同源气息,立刻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集中了大部分力量,化作一道凝练的、漆黑如墨的精神冲击波,带着湮灭一切的威势,向墨尘狠狠撞来!
这一击,蕴含的力量层次,远超金丹!是遗迹深处那未知存在的含怒一击!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墨尘!”凌萱花容失色,想也不想,竟挣脱墨尘的手,闪身挡在他前方!她双手结印,体内月华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化作一朵巨大的、凝若实质的冰晶莲花,将自己与墨尘护在中心!这是冰莲剑诀的终极防御——“冰莲守护”!施展此招,对施术者损耗极大!
“师姐!”墨尘目眦欲裂!他怎能让她独自承受!
千钧一发之际,他眼中闪过疯狂之色!不再压制体内沸腾的寂灭石意,反而将其与丹田所有煞力、乃至一丝生命本源融合,全部注入左臂不灭魔铠!同时,他全力运转《幽碑镇魂术》,将识海碑影与青铜残片的波动共鸣到极致!
“给我开!”
他怒吼着,左臂魔铠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金与漆黑交织的光芒,一拳轰出!这一拳,不再是单纯的寂灭,而是融合了他不屈意志、守护决心以及对寂灭本质最新感悟的——寂灭守护之拳!
拳锋所过,空间仿佛凝固,那狂暴的精神冲击竟被这一拳中蕴含的奇特“守护”意蕴短暂阻滞、分化!
与此同时,凌萱的冰莲守护也绽放出极致光华,与那分化后的意志冲击悍然相撞!
轰隆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在灵魂深处炸开!整个“寂灭之眼”空间仿佛要崩塌!狂暴的能量风暴席卷一切!
冰莲寸寸碎裂,凌萱鲜血狂喷,身形软倒。墨尘的拳势也被彻底击溃,不灭魔铠光华黯淡,左臂传来骨裂之声,他同样口喷鲜血,但依旧死死地将凌萱护在怀中,以身体硬抗着能量风暴的余波!
那恐怖的意志冲击,在两人这拼死一击的合力下,竟被堪堪抵挡了下来!虽然两人皆身受重创,但终究未死!
寂静之眼漩涡的旋转似乎微微一滞,那庞大的意志中传来一丝意外的波动,随即是更加暴怒的情绪!它似乎没想到,两个蝼蚁般的存在,竟能挡住它的攻击!
然而,就在它准备凝聚更强力量时,上方的镇冥碑猛然爆发出最后的璀璨光华,无数符文锁链收紧,暂时加强了对漩涡的压制!
“走!”墨尘强提最后一口气,抱起重伤昏迷的凌萱,毫不犹豫地捏碎了怀中的“小乾坤挪移符”!
空间之力包裹住两人,他们的身影瞬间模糊,从这绝险之地消失不见。
就在他们消失的刹那,一道充满无尽怨毒与贪婪的意念,如同烙印般,穿透空间,死死地锁定了墨尘的气息:
“钥匙……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