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夏在谢怀蝶房间里待的时间不短,窗外的雨声渐歇,只剩下零星的雨点敲打着窗户。谢怀蝶蜷在床上,起初还强撑着精神,时不时偷瞄一眼书桌那边,心里琢磨着这人到底要赖到什么时候。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点被睡意侵袭的含糊,又强装出不耐烦:“许知夏,你可以走了吧?”
书桌那边,许知夏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划拉着,语气平淡:“还有两道题。”——其实他早就写完了,面前的草稿纸上不过是些无意义的数字和线条。
“可是我要睡觉了。”谢怀蝶提醒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下达逐客令。
“你睡。”许知夏的回答简洁明了。
谢怀蝶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住,猛地坐起身:“你在这我怎么睡?” 灯光下,他的耳廓还带着点未完全消退的薄红。
许知夏听到这句话停下笔,转过身,看向他。台灯的光线在他眼底投下浅浅的阴影,他微微偏头,用一种听起来近乎无辜,却又带着点难以反驳的逻辑反问:“你忍心让我热吗?” 他指的是那个据说“坏了”的空调,以及雨后闷热的夜晚。
谢怀蝶:“…………”
他看着许知夏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莫名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在他此刻的滤镜里)的脸,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这人……怎么总能找到这种让人没法硬起心肠的理由?
“你……算了!”谢怀蝶自暴自弃地重新躺倒,扯过被子蒙住半张脸,声音闷闷地,带着点赌气的意味,“你写完就自己出去!”
“嗯。”许知夏低低应了一声,转回身,继续他“未完成”的题。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或许是雷雨过后空气变得舒缓,或许是身边那个人的存在本身就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又或许是白天情绪起伏太大确实耗神,谢怀蝶躺下后,原本只是想装睡等着许知夏离开,却没想到困意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几乎是头挨着枕头不过三四次呼吸的功夫,谢怀蝶的意识就迅速模糊,沉入了黑甜的梦乡。呼吸变得均匀绵长,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这次,甚至不需要像上次那样漫长的等待。
许知夏听着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手中的笔彻底停下。他静静坐了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床上的人睡得毫无防备,侧着脸,平日里眉宇间的戾气和烦躁被全然抚平,只剩下一种近乎乖巧的宁静。被子被他蹭得有些乱,一角搭在腰间。
许知夏悄无声息地站起身,走到床边,低头看了他很久。
窗外的月光偶尔从云层缝隙中透出,勾勒出少年柔和的睡颜。
许知夏的眼神很深,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安静的空气里。
要不是这人上次寒假说的那些干巴巴的话……这学期许知夏大概还能像上学期一样,只远远看着,不去打扰。
毕竟,他也怕他的靠近,对谢怀蝶而言只是一种困扰。
许知夏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最终只是伸手,极其轻柔地将滑落的被子拉高,仔细地掖好被角。
唉……就这么把我忘了。
小时候明明信誓旦旦地说,忘了谁都不可能忘了我的。
骗子。
许知夏在心里轻轻骂了一句,带着点无奈,和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停留,拿起桌上自己的书和笔袋,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客房的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而陷入沉睡的谢怀蝶,对这一切毫无所知。他在一个被妥善“盖好被子”的夜晚里,睡得格外沉,格外惬意,仿佛所有的雷声、烦躁和尴尬,都已被隔绝在那个安然的梦境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