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跑操铃声还没响,宿舍楼尚且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曦光与静谧之中。谢怀蝶却已经醒了,或者说,他几乎又是一夜浅眠,眼底带着比昨天更重的阴影。
但今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赖在床上抵抗铃声,而是早早地爬了起来。他甚至没换下睡衣,就那么抱着手臂,直接拉开宿舍门,然后往后一靠,斜倚在了自己宿舍的门框上,一条腿微微曲起,正好挡住了大半个门口。
谢怀蝶像个守株待兔的猎人,或者说,像个准备收过路费的山大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沉淀着一夜未消的余怒和一种豁出去的执拗。
他在等。
等那个总以“买多了”为借口,行“投喂”之实的家伙。
走廊里渐渐有了其他学生匆忙洗漱、开关门的声响,但谢怀蝶置若罔闻,目光只牢牢锁定着对面那扇门。
终于,对面门锁“咔哒”一声轻响。
许知夏推门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整齐的校服,手里果然又提着一个熟悉的早餐袋子。当他看到像尊门神一样堵在对面、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谢怀蝶时,脚步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讶异。
谢怀蝶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也没像之前那样暴躁地吼叫。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许知夏,然后往前一步,在许知夏下意识递出早餐袋子的瞬间,伸手接了过来。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拿进去或者拒绝。他拎着袋子,慢条斯理地弯腰,将它放在了脚边的地上。
然后,他重新直起身,双臂环胸,后背更放松地靠回门框,微微抬着下巴,用一种混合着无赖和挑衅的眼神看向许知夏,语气算不上凶狠,却带着一股不容商量的横劲儿:
“不解决不让你下去。”
“?”
许知夏显然没料到他会来这一出。他看着被谢怀蝶随手放在地上、仿佛成了“人质”的早餐,又看了看谢怀蝶那副“我就赖这儿了你能拿我怎样”的姿态,眉头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平静地回视着谢怀蝶,像是在评估眼前这突发状况,又像是在思考对策。
清晨的走廊,光线尚未完全明亮,两个少年一站一靠,无声对峙。一个用沉默和行动筑起壁垒,一个用无赖和固执发起进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却又莫名僵持的气氛。
跑操的预备铃声尖锐刺耳,像一道催命符,催促着所有学生立刻下楼。走廊里瞬间变得更加喧闹,脚步声、催促声、关门声混杂在一起。
然而,在这片突如其来的嘈杂背景音中,许知夏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平静,直接撞入谢怀蝶的耳膜:
“你想怎么解决?”
谢怀蝶没有理会催促的铃声,也没有去看周围匆忙跑过的同学投来的好奇目光,只是定定地看着堵在门口的谢怀蝶,仿佛眼下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处理眼前这个“无赖”提出的要求。
谢怀蝶被他这直接的反问弄得一怔。他堵在这里,凭的是一股不管不顾的怒气和对昨天那场“乌龙”以及后续发展的极度不爽,满心只想着“必须让许知夏给个说法”,至于具体要什么样的“解决”,他其实根本没细想。
此刻被许知夏这么平静地一问,他反而有点卡壳。
怎么解决?
让许知夏去论坛发帖澄清?说他俩屁关系没有,厕所那次纯属意外加角度问题?
或者……让许知夏保证以后离他远点?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圈,却都觉得要么不现实,要么……好像也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堵在这里,与其说是要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案,不如说是一种情绪上的宣泄,是对许知夏那种永远置身事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态度的一种反抗。
他看着许知夏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在那片深潭里,他看不到丝毫慌乱、歉意,甚至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近乎耐心的等待,等待着他这个“麻烦”提出自己的条件。
这种认知让谢怀蝶更加烦躁。他感觉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而许知夏则是那个包容(或者说无视)他所有胡闹的成年人。
跑操的正式铃声在此刻响彻整个宿舍楼,更加急促,谢怀蝶张了张嘴,在刺耳的铃声中,那些原本就没想好的话更是被冲得七零八落。
他瞪着许知夏,胸口起伏了几下,最终只是更加用力地抵着门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什么威慑力的话:
“我……我他妈还没想好!但你不许走!”声音在铃声中显得有些虚弱,更像是一种固执的挽尊。
许知夏看着他因窘迫和强撑而微微泛红的耳根,又看了看脚下那袋被当作“人质”的早餐,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强行离开,只是依旧安静地站在原地,仿佛真的在等谢怀蝶想出个“解决”方案来。
走廊里的人已经快跑空了,只剩下他们两人,一个堵着门,一个静立等待,与周遭催促的铃声和空荡的走廊形成一幅极其怪异的画面。
然而就在谢怀蝶梗着脖子,用近乎耍赖的方式堵着门,而许知夏异常配合地站在原地,两人在空旷下来的走廊里无声对峙时——
走廊另一头的拐角处,一个同样因为磨蹭而晚了些出门的男生,正低头整理着校服领子。他无意间抬头,恰好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校霸谢怀蝶衣衫不整(穿着睡衣)地堵着自家门口,脸色不善,而学神许知夏则安静地站在他对面,手里没拿东西(早餐被谢怀蝶放在地上了),两人之间的地上还孤零零地放着一个早餐袋子……
这画面,这氛围……结合昨天开始在私下小范围流传的那个“厕所乌龙”和cp话题……
男生眼睛瞬间瞪大了,心脏砰砰直跳,几乎是本能地、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趁着那两人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或者说,谢怀蝶的注意力在许知夏身上,而许知夏的注意力似乎在……纵容谢怀蝶?),手指颤抖着对准,“咔嚓”一声,快速连拍了好几张。
手机的拍照声在几乎空掉的走廊里其实不算小,但或许是因为跑操铃声的余韵还在回荡,或许是因为谢怀蝶正全神贯注于和许知夏的“对峙”,他居然没有立刻察觉。
许知夏的耳朵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眼角的余光似乎朝着拍照声传来的方向极快地扫了一眼,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目光依旧落在谢怀蝶身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那人拍完照立刻缩回拐角,捂着狂跳的心脏,脸上带着混合了激动、紧张和“搞到真的了”的兴奋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楼。
谢怀蝶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对,他皱着眉扭头朝走廊尽头看了一眼,那里空无一人。
“看什么?”许知夏平静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谢怀蝶转回头,瞪着许知夏,心里的烦躁更盛:“你管我看什么!”他顿了顿,又把话题拽了回来,只是气势因为刚才的小插曲和迟迟想不出“解决方案”而弱了几分,“反正……反正你得给我想办法!”
许知夏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样子,目光掠过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带着执拗光芒的眼睛,沉默了几秒,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
“随你。”他吐出两个字,听不出情绪。
然后,他不再停留,绕过地上那个早餐袋子和依旧堵在门口、但因为这两个字而有些愣神的谢怀蝶,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脚步平稳,没有丝毫迟疑。
谢怀蝶还维持着堵门的姿势,看着许知夏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脚边那份被“遗弃”的早餐,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两个字。
随你?
这算什么回答?!
这他妈算是解决了吗?!
不仅没解决,他感觉自己好像……又被许知夏给敷衍了?!而且,刚才是不是有人拍照?!(他听见声儿了)
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伴随着浓浓的无力感和尚未消散的怒火,再次将谢怀蝶淹没。他狠狠地踹了一脚门框,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弯腰抓起地上那个早餐袋子,看也没看,转身重重地关上了宿舍门。
“砰!”
巨大的声响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而此刻,校园的某个私密聊天群里,几张角度微妙、氛围感拉满的“清晨对峙”照片,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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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实锤了!校霸一大清早堵门不让学神走!
这是什么强制爱剧情!
地上那是早饭吗?是定情信物吗?!
蝶夏is rio!!!
谢怀蝶的“解决”要求,似乎以一种他完全没预料到、也绝对不想要的方式,被“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