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冻结了数秒。
女人被顾泽野眼中毫不掩饰的冰冷和戾气冻得几乎要维持不住笑容,指尖微微发颤,终于下定决心要收回手的瞬间——
顾泽野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关节错位声响,伴随着女人骤然拔高的、短促而凄厉的尖叫:“啊——!”
那只刚刚还搭在他肩上的手,此刻已经被顾泽野铁钳般的手指死死扣住了手腕,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他甚至没有用力掰扯,只是用巧劲一错,就足以让她痛彻心扉,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恐万状的惨白。
“手……”女人疼得声音都变了调,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先前所有的风情和自信荡然无存,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和痛苦,“放…放手!好痛!”
顾泽野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像冰碴子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出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谁允许你碰我的?”
他的眼神依旧死死锁着她,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情绪波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纯粹的厌恶和冰冷,仿佛只是处理掉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
周围的兄弟几个连大气都不敢出,金发男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手腕,感觉自己的关节也在隐隐作痛。他们互相使着眼色,没人敢上前劝一句。谁都明白,此刻的野哥就是一座一点就炸的火药库,谁撞上谁倒霉。
“对…对不起!对不起!”女人疼得语无伦次,涕泪横流,精心打扮的妆容花成一团,狼狈不堪,“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手…”
顾泽野像是没听到她的求饶,手指甚至又收紧了一分,女人顿时发出一声更凄惨的呜咽,身体因为疼痛而剧烈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酒吧的经理闻讯匆匆赶来,额头上急出了一层冷汗。他显然认得顾泽野,更清楚这位爷惹不起,连忙点头哈腰地打圆场:“野哥!野哥您消消气!这女人新来的不懂规矩,冲撞了您!,您看把她交给我们来处置……可以吗?”经理一边说,一边拼命给那痛苦不堪的女人使眼色,让她赶紧认错。
顾泽野终于缓缓地、极其嫌恶地松开了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女人立刻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抱着剧痛的手腕,连滚带爬地缩到一边,连哭都不敢大声。
顾泽野看也没看她一眼,仿佛刚才触碰到的不是活人肌肤,而是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他猛地伸手,抄起桌上那瓶还剩大半的、价格不菲的烈酒,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将冰冷的琥珀色液体倒扣着倾泻在自己刚才攥过女人的手上。
酒液哗啦啦地冲涮着他的手指、手背,顺着紧实的腕骨流淌而下,浸湿了他黑色衬衫的袖口,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烈刺鼻的酒精气味。他像是要将某种看不见的污渍彻底洗净,动作粗暴而决绝。
半瓶酒顷刻倒空,他随手将空酒瓶“哐当”一声甩在冰冷的地面上,玻璃碎片和残余的酒液四溅开来,吓得周围人又是一颤。这才随手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极其仔细地擦拭着刚才碰过女人的每一根手指,从指尖到指缝,再到手腕,一遍又一遍,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专注得令人心寒。然后,他将那团浸满了酒液和厌恶的纸巾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如同丢弃真正的垃圾。
顾泽野站起身,周身那股骇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自动清空了他周围的区域。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先是扫过噤若寒蝉、恨不得缩进地缝里的兄弟们,那眼神让金发男几人头皮发麻,最后落在了满头冷汗、大气不敢出的经理脸上,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字字砸得人生疼:
“管好你的人。别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跟前凑。”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污染。径直推开挡在面前、不知所措的侍应生,头也不回地朝着酒吧门口走去,留下一个冰冷而孤绝的背影,和一群心有余悸、久久无法回神的人。
金发男几人愣了一秒,赶紧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和手机,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酒吧外,夜风凛冽,瞬间吹散了身上沾染的浑浊酒气和香水味,却吹不散心底的阴霾。
顾泽野站在路边,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漆黑的夜里明明灭灭,映照着他棱角分明却写满阴郁的侧脸。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抬起头,试图让冷风让自己更清醒些,视线却因酒精和情绪的双重冲击而变得有些模糊。恍惚间,那昏黄路灯的光晕竟慢慢凝聚、变幻,出现了温雨慈那张带着清澈笑意、无比熟悉的脸庞,正温柔地望着他。这虚幻的影像让他心脏猛地一缩,呼吸骤停。然而这错觉仅仅持续了一瞬,夜风一吹,那笑脸便如烟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思绪被强行拽回冰冷刺骨的现实。他垂下眼眸,视线凝固在自己刚刚攥过那女人的手上。酒精挥发后带来一片沁凉,皮肤紧绷,可即便已经被那半瓶烈酒反复冲刷过,一股强烈的、生理性的嫌恶还是不受控制地翻涌上心头,堵在喉咙口,泛着苦涩。
顾泽野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被女人触碰的感觉。可这一次不同。这种感觉像毒藤一样绞紧了他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绞痛和无比的自我厌弃。
他骨节分明的手猛地用力握成拳,所有的烦躁、痛苦、不甘和那无处宣泄的暴戾,都狠狠灌注进这紧绷的拳头里。手背上的青筋瞬间虬结绷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挤压得泛出毫无血色的苍白,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瞬就要不堪重负地碎裂开来。
无边无际、浓重粘稠的夜色,带着能溺毙一切的寒意,再次变本加厉地席卷而来,将他彻底吞没,连一丝微光都吝于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