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顾泽野一个人得意洋洋、心情颇佳地吹着口哨回到教室,甚至还故意朝她的空座位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温雨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的视线飞快地绕到他身后——没有段砚舟!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弹跳着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周围还没从刚才风波中平复的同学再次侧目。
但她完全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段砚舟!
她想也没想,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猛地冲出座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像一阵风似的跑出了教室门,直奔教学楼顶层的天台方向而去!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脑海里不断闪过段砚舟刚才那阴鸷得吓人的脸色和强行拽走顾泽野时那近乎失控的样子。
顾泽野看着温雨慈像只受惊却义无反顾的小鹿般冲出去,目标明确地奔向天台,他脸上那抹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一点点冷却、消失。眼底掠过一丝极其不悦的阴霾。她就这么担心那个段砚舟?
虽然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但亲眼看到她的选择,胸腔里还是猝不及防地涌起一股强烈酸涩和暴戾的妒意。他没有起身阻拦,只是站在原地,手指死死地捏紧了口袋里那个冰凉的金属打火机,用力到指节彻底泛白,手背青筋虬结。那坚硬的金属外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捏得变形,甚至嵌入他的掌心血肉之中。
天台上。
冷风呼啸,吹得人衣袂翻飞。段砚舟还沉浸在刚才那几乎将他焚毁的暴怒和无力的挣扎中,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粗重地喘着气,砸在护栏上的那只手,指关节处一片骇人的猩红,隐隐作痛,却远不及他心里的憋闷和刺痛。
就在这时,天台那扇沉重的铁门被人猛地推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段砚舟猩红着双眼,戾气未消地猛地回头,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写满惊慌和担忧的清澈眼眸。
温雨慈跑得太急,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黏在颊边,呼吸急促。她一眼就看到了段砚舟那只垂在身侧、明显不对劲的手,心脏猛地一揪!
她以为他受伤了!和顾泽野起了冲突受了伤!
再也顾不上其他,她连忙跑过去,关切的眼神焦急地在他身上从头扫到脚,紧密得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受伤的地方,声音都带了哭腔:“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手……你的手怎么了?”
直到确认他似乎除了手之外并没有其他明显的伤痕,她高悬的心才稍微落下一点,但依旧揪得紧紧的。她终于抬起眼,对上了段砚舟的视线。
那双眼睛……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猩红一片,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浓重的痛苦、暴戾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挣扎,可怕得让她心惊肉跳!
看到这样的他,温雨慈只觉得内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所有的害怕、犹豫、羞涩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遵循着本能,伸出双臂,一把抱住了段砚舟那具还在因未消的怒气和无边压抑而微微发抖的、紧绷的身躯。
女孩柔软的身体猛地撞进怀里,带着熟悉的、淡淡的馨香和急促喘息带来的温热气息,像一道温暖的光,猝不及防地撞破了段砚舟周身冰冷的铠甲和沸腾的黑暗。
段砚舟浑身剧烈地一颤,所有的暴怒和挣扎仿佛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拉回了思绪,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和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
怀里温暖、柔软而真实的触感,一点点驱散了他血液里的冰冷和暴戾。
他猩红的眼底掠过一丝茫然,随即那骇人的血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贪恋和脆弱。
他也几乎是本能地、迟疑地伸开双臂,然后小心翼翼地、最终坚定地环抱住了怀里的女孩,环抱住了这一刻他无比渴望的温暖与安慰。
仿佛只有紧紧抱住她,才能确认自己还没有被那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段砚舟无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怀里这具小小的、软软的身躯彻底揉碎,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从此再也不分不离,再也无人能够夺走。
温雨慈被他勒得有些生疼,骨头甚至发出了轻微的抗议声,呼吸也微微有些不畅。但她却咬紧了牙关,一声没吭,甚至连细微的挣扎都没有,只是更紧地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脸颊深深埋进他依旧带着寒气的胸膛。
她心疼他。
无比心疼。
她能感受到他平静外表下那惊涛骇浪般的痛苦和压抑。如果这样的拥抱能给他带来一丝慰藉,哪怕再疼一点,她也愿意承受。
天台上,狂风似乎都识趣地减弱了几分,不忍打扰这对紧紧相拥的少年少女。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和温雨慈那细弱却坚定的呼吸,熨贴着段砚舟冰冷的胸膛和狂躁的灵魂。
段砚舟将脸深深埋进温雨慈柔软的发间,贪婪地呼吸着那抹能让他瞬间安定的馨香。手臂依旧箍得很紧,仿佛稍微松开一点,怀里的温暖和光亮就会消失不见。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依赖和确认。
温雨慈感受着他逐渐平复下来的颤抖和不再那么僵硬的脊背,心里的疼痛慢慢被一种酸涩的柔软所取代。她轻轻抬起手,有些笨拙地、试探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安抚一只受伤后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猛兽。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段砚舟身体微微一震。他像是终于从那个黑暗的旋涡中被彻底拉回现实,意识到自己可能弄疼她了。手臂的力道下意识地放松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放开她,只是将拥抱从那种几乎要摧毁一切的强度,转变为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无尽贪恋的依偎。
“对不起……”他沙哑的声音闷在她的发间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後悔,“吓到你了。”
温雨慈在他怀里轻轻摇头,脸颊蹭着他胸前的衣料,声音同样闷闷的,却异常清晰:“没有。我只是……很担心你。”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起头,望进他那双虽然褪去骇人血红却依旧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小声而坚定地问:“他……顾泽野,是不是又威胁你了?是因为我吗?”
段砚舟看着怀里女孩那双清澈见底、写满了担忧和信任的眼睛,所有阴暗的、不堪的算计和威胁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最终,他还是将那些话咽了回去。他不想让她知道那些肮脏的交易和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枷锁,不想让她纯净的世界染上一丝阴霾。
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眼角残留的一点湿意,避重就轻道:“别瞎想。没什么,一点旧怨而已。”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只是看到他缠着你,我就不舒服。”
这近乎直白的占有欲,让温雨慈的脸颊微微泛红,心里却像是注入了一股暖流。她低下头,小声嘟囔:“我才不会理他……”
“嗯。”段砚舟低低地应了一声,手臂又收紧了些,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我知道。”
两人又静静相拥了片刻,直到上课预备铃尖锐地划破天台的相对宁静。
温雨慈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从他怀里出来:“啊!上课铃!”
段砚舟却抱着没放,像是没听见那催命般的铃声似的,又过了几秒,才依依不舍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手臂。
温雨慈得以脱身,脸颊红扑扑的,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被揉乱的衣服和头发。段砚舟就站在一旁看着她,眼神深邃而温柔,之前那些暴戾和阴鸷仿佛从未出现过。
“走吧。”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走向天台门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只是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沙哑。
他推开铁门,却并没有先走,而是侧身让温雨慈先过。在下楼梯时,他也始终走在她外侧半步的位置,是一种无声的保护姿态。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教室,不可避免地再次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温雨慈低着头,耳根通红,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段砚舟则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目光冷冽地扫过教室里那些好奇的视线,尤其是最后一排那个好整以暇、嘴角噙着冷笑的顾泽野。
顾泽野看到两人一起回来,眼神瞬间阴沉了几分,捏着笔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甚至对着段砚舟挑衅地挑了挑眉。
段砚舟直接无视了他的挑衅,面无表情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一整节课,温雨慈都感觉如坐针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后方两道截然不同的目光——一道冰冷专注,带着无形的压力;另一道则充满了玩味和侵略性,如芒在背。
而段砚舟,虽然看似在认真听课,但紧抿的唇角和不曾松懈的脊背,都透露着他全身心的警惕。他知道,战争才刚刚开始。顾泽野的转学,意味着这场围绕温雨慈的争夺,从偶尔的遭遇战,变成了每时每刻都可能爆发的阵地战。
他必须更冷静,更谨慎,也更强大。才能护住他身后那个,他想用尽一切去守护的女孩。
下课铃响,老师刚走出教室,顾泽野果然立刻又站了起来。
然而,这一次,段砚舟比他更快。在顾泽野刚有动作的瞬间,然后拿起桌上的一本数学练习册,语气再自然不过地对温雨慈说:
“这道题我刚才没太听懂,你再给我讲一遍?”他的目光沉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直接隔断了顾泽野投射过来的所有视线。
温雨慈愣了一下,对上段砚舟的眼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心里一暖,连忙点头:“好啊。”
顾泽野的脚步顿在原地,看着那两人瞬间构筑起的、仿佛无人能介入的默契空间,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眼神变得阴鸷冰冷。
第一回合的正面交锋,他似乎……并没占到多少便宜。这场发生在教室里的、无声的硝烟,才刚刚开始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