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预定的闹钟还没响,温雨慈就睁开了眼睛。她起得异常早,短暂的睡眠非但没让她感到困倦,反而精神格外清明。厨房里忙碌的温母听到动静,惊讶地望过来:
“小慈怎么起来了?”她不由得抬头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这么早呢。”
温雨慈对上母亲疑惑的目光,含糊地应道:
“嗯……最近学业紧,早点去学校能多复习一会儿。”
温母听她这么说,眼里浮起欣慰,却掩不住心疼:
“再忙也得顾好身体,别太累着自己。”
温雨慈笑起来,嗓音清脆:“知道啦妈妈!”她顺手抓起桌上母亲备好的早餐,道别后便快步出门。
清晨的风果然和往常不同,拂过脸颊时不带一丝秋日的凛冽,只温柔得像一句低语。她深深吸一口气,脚步轻快得几乎要跳起来,心早已飞向学校,两步并作一步朝前赶。
然而经过那家熟悉的早餐摊时,她脚步一滞——一道身影让她顿时蹙起眉。
顾泽野。就算没看见正脸,光凭那辆停在一旁的张扬山地车,她也认得出来。
温雨慈抿住唇,强压住心头的反感,别开视线加快脚步,只想装作没看见悄悄溜过。
可顾泽野早已从余光中捕捉到她。他嘴角邪气地一扬,还没完全愈合的伤痕为他清晰的下颌线添了几分不羁。他纤长的手指从兜里随意抽出几张钞票扔在桌上,长腿一跨就跃上山地车,径直朝着温雨慈的方向追去。
温雨慈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小跑起来。可两条腿终究快不过车轮,没过几秒,一道影子就从侧后方轻松地追了上来,不紧不慢地与她并行。
“喂。”顾泽野单脚支地,刹停了车,歪头看着她,晨光在他带伤的嘴角投下些许阴影,“看见我就跑?我就这么吓人?”温雨慈绷紧脸颊,目不斜视,脚步更快了。
“……”顾泽野嗤笑一声,眼神里对温雨慈的兴致更浓了。他再度蹬车,轻易又跟上她,“跟你说话呢,好学生。这么没礼貌?”
温雨慈猛地停住脚步,忍无可忍地瞪向他:“顾泽野,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要迟到了。”
“巧了,我也去学校。”他笑得一脸无辜,仿佛只是偶然同路,“顺便问问,段砚舟……他今天来不来?”
听到段砚舟的名字从顾泽野嘴里说出来,温雨慈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蔓延。她强装镇定:“跟你没关系。”
“哦?”顾泽野拖长了语调,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看来是来了。”
他不再看她,视线投向学校的方向,眼神倏地沉静下来,那里面翻涌着某种温雨慈看不懂的、复杂而晦暗的情绪,但仅仅一瞬,又被他惯有的慵懒不羁所覆盖。
他忽然俯身凑近,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恶劣的调侃,却又隐隐透着认真:“那你最好看紧他。”
说完,他不等温雨慈反应,猛地一蹬踏板,山地车立刻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迅速汇入前方的人流车流,消失不见。
只留下温雨慈独自站在原地,清晨柔和的风似乎也带上了寒意,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在她耳边反复回响,让原本轻快的心情蒙上了一层不安的薄雾。她握紧了手中的早餐袋,不再耽搁,也加快脚步向学校走去,心头却沉甸甸的。
温雨慈怀揣着不安快步走进校园,清晨的薄雾似乎还未散尽,萦绕在林荫道两旁。她下意识地四下张望,既期待又害怕看到那个身影。
就在她即将踏入教学楼时,脚步猛地顿住了。不远处,梧桐树下,段砚舟安静地站在那里。他穿着整洁的校服,身姿挺拔,晨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似乎等了有一会儿,目光低垂着,直到感应到她的注视,才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温雨慈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层惯有的灰暗仿佛被风吹散了些许,流露出一丝清晰可见的紧张和……期待。
他真的来了。
温雨慈心头一热,方才因顾泽野而生的阴霾瞬间被驱散。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朝他跑去,脚步轻快,裙摆在空中划出愉悦的弧度。
“段砚舟!”她在他面前站定,微微喘着气,眼睛亮晶晶的,“你真的来了!”
段砚舟看着她因小跑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双盛满欣喜的眼睛,紧绷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一瞬。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却清晰。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确认了什么重要的事物,然后微微侧过身,低声道:“你先走。”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温雨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乖乖的回答
“好!”她用力点头,他们一前一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算疏远。但周围还是投来的各式目光——好奇、惊讶、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非议,段砚舟几乎立刻便察觉到了那些目光。
他早已习惯了活在别人的注视之下,或是审视,或是揣测。他的世界壁垒分明,从不在意无关之人的视线与议论。可这一次不一样。
那些目光落在他身前的女孩身上——温雨慈。
他脊背几不可察地僵硬起来,一种沉闷的不悦迅速在胸腔里弥漫开。下颌不自觉地收紧,拉出一道凌厉而紧绷的线条。他能想象那些目光背后的窃窃私语,能拼凑出即将传播开来的流言蜚语——她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的女孩,干净、温柔,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不该被拖进他所在的、充满是非议论的旋涡里。她不该被指指点点,不该承受任何莫须有的猜测和污名化的解读。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有意识地和温雨慈拉开了距离。
原本正常的距离,被他悄然隔出一道银河。他依旧面无表情的走着,姿态却比方才冷硬许多,仿佛他们只是恰好同路的陌生人。
他知道这样突兀的疏离或许会让她困惑,甚至难过。但比起这个,他更无法忍受她因为他而陷入任何可能的困境与非议之中。
他得护着她,哪怕是用一种推开她的方式。
然而,这份短暂的嘈杂并未持续多久。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教室门口时,走廊另一端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喧哗。以顾泽野为首的几个男生正簇拥着走来,他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目光懒洋洋地扫过来,精准地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他的笑容加深了,眼神却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像发现了猎物的猛兽,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和一丝冰冷的兴味。
温雨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朝段砚舟靠近。
段砚舟显然也看到了顾泽野。他的脚步没有停,面色沉静如水,但温雨慈却敏锐地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在瞬间变得冷冽而戒备。狭路相逢,空气骤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