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色渐暗。
古诚跪在玄关冰冷的地面上,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
尤其是膝盖,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
只剩下麻木的钝痛,和偶尔尖锐的刺痛。
他强撑着挺直脊背,但微微颤抖的身体和过于苍白的脸色,还是泄露了他的极度虚弱。
他听着门外由远及近的汽车引擎声,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是小姐回来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漫上心头。
但这一次,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异样的麻木。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清晰可闻。
门被推开,叶鸾祎带着一身室外的微凉空气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眉宇间带着处理完一天公务后的倦意,但眼神依旧锐利。
古诚如同往常一样,深深地低下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欢迎小姐回家!”
叶鸾祎由着他脱下高跟鞋,目光习惯性地扫过。
然而,今天,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几秒。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不仅仅是那显而易见的疲惫和苍白,更是一种…气息上的变化。
他的顺从依旧,卑微依旧,但那双低垂的眼睛里,似乎少了点什么。
少了那种即使被责罚也依然存在的、带着温热感的依赖和专注?
还是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疏离和死寂?
叶鸾祎的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不安。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赤足踩在地板上,走向客厅。
古诚挣扎着想站起来跟上,却因为膝盖的剧痛和长时间的跪姿,动作踉跄了一下。
险些摔倒,连忙用手撑住了墙壁。
这个细微的、失去平衡的动作,没有逃过叶鸾祎的眼睛。
她的脚步顿住了,转过身,看着他勉强稳住身形。
额角因为疼痛而渗出的冷汗,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怎么了?”
她的声音依旧冷淡,但仔细听,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探究。
古诚心中一紧,连忙垂下头,声音更加低哑:“没…没事,小姐!只是跪得久了些,腿有点麻!”
他不敢提及清洗地毯的艰辛,那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控诉。
叶鸾祎的目光从他苍白的脸,滑到他扶着墙壁、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手,最后落在他微微颤抖的腿上。
她想起了早上自己下达的,那个近乎刁难的命令。
一丝微弱的愧疚感再次浮现,但很快被一种更强烈的、想要确认什么的冲动所取代。
她没有再追问,转身继续走向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古诚忍着剧痛,一步步挪到她面前,重新跪坐下来。
只是这一次,他的跪姿不再像以前那样稳固挺拔,带着一种强弩之末的勉强。
晚餐,在一种比早晨更加诡异的沉默中进行。
叶鸾祎吃得心不在焉,她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古诚身上。
她注意到他布菜时,手指的颤抖比早上更加明显。
甚至有一次,汤匙差点从他手中滑落。
她注意到他每次移动时,眉宇间那极力隐忍的痛苦之色。
更让她在意的是,他偶尔会走神。
在她没有吩咐的时候,他的目光会短暂地失去焦点。
空洞地望着某处,仿佛灵魂抽离了一般。
这种状态,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即使是在受罚后,他的注意力也永远是高度集中在她身上的。
一种莫名的烦躁和…恐慌感,在叶鸾祎心中滋生。
她不喜欢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不喜欢这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改变的感觉。
她突然放下筷子,发出的声响让古诚猛地回过神,惊惶地看向她。
“今天,”叶鸾祎盯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苏婉晴来过?”
古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没想到小姐会突然问起这个。
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想到苏婉晴是堂堂正正按门铃进来的。
小姐或许从其他途径已经知道,撒谎只会罪加一等。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低下头,老实回答:
“是…是的,小姐!苏小姐上午来过一会儿。”
“来做什么?”叶鸾祎的声音冷了几分。
“她…她说来看看您,带了水果…然后,看到我在清洗地毯,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古诚尽可能轻描淡写,心跳如鼓。
“说了什么话?”叶鸾祎追问,目光如炬。
古诚的额头渗出了更多的冷汗。
他不能复述苏婉晴那些同情和暗示叶鸾祎过分的话语,那无疑是火上浇油。
“她…,就是问了问情况…让我…注意身体…!”
他含糊其辞,声音越来越低。
叶鸾祎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注意身体?苏婉晴会这么“好心”?
她几乎能想象出苏婉晴是用怎样一副“怜悯”的姿态来“关怀”古诚,又是怎样潜移默化地离间!
而古诚这含糊的态度,这不敢直视她的模样,更是坐实了她的猜测!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愤怒,瞬间冲垮了叶鸾祎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
那微弱的愧疚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被背叛般的刺痛和更强的控制欲。
她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因为恐惧而身体微微发抖的古诚。
“看来,是有人给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让你觉得有了别的靠山,可以在我面前耍心眼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在古诚心上。
古诚惊恐地抬起头,想要辩解:“小姐,我没有!我…!”
“闭嘴!”叶鸾祎厉声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
她看着他那张写满惊惧,却依然俊朗的脸。
看着他那双此刻因为慌乱而显得格外脆弱的眼睛,一种毁灭般的冲动涌上心头。
她不能失去掌控!绝对不能!
“项圈!”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
古诚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还是顺从地、挣扎着想要起身去取。
“跪着拿过来!”叶鸾祎冷冰冰地命令道。
古诚的动作僵住,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只能用膝盖,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挪到存放项圈的抽屉前。
每一下移动,都伴随着膝盖摩擦地面的剧痛。
他取出项圈,再同样用膝盖挪回来。
双手高高举起,奉到叶鸾祎面前,整个过程,屈辱而痛苦。
叶鸾祎一把抓过项圈,看也没看,直接粗暴地套在他的脖子上。
锁扣发出“咔哒”一声刺耳的脆响,力道之大,勒得古诚闷哼了一声。
她用力扯着链条,迫使古诚仰起头,与她对视。
她的眼中燃烧着怒火、嫉妒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你给我记住,古诚!”
她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仿佛来自地狱的宣判。
“你脖子上这个东西,只有我能解开!你的死活,也只有我能决定!
别以为有了一点点外人的假惺惺,就能忘了自己是谁的东西!”
说完,她猛地松开链条,转身大步走向楼梯,留下冰冷的一句话:
“今晚继续跪着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也不准吃任何东西!”
古诚被她扯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颈项间被项圈勒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膝盖的旧伤新痛叠加在一起,几乎让他昏厥。
但比身体更痛的,是那颗彻底沉入冰窖的心。
他看着叶鸾祎决绝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他曾经视为归属的地方,可能真的会变成他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