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过去,南洋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漂浮着数不尽的浮岛残骸、锈蚀兵器与焦黑尸骨,在阳光下泛着死气沉沉的光,人称“死械海”。
墨三十蹲在一块焦黑的浮岛碎片上,指尖摩挲着怀中古籍,书页被海风掀得哗哗作响。
他忽然重重叹息,眉心紧蹙如结:“这地方怨气太浓了……我查遍《南洋异志》,但凡经历过雷潮的海域,怨气不散净前,三年里连海鸟都不敢低飞。”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踏浪而来。
秦尘站在死械海中央,脚下踩着半截锈迹斑斑的断剑。
他垂眸凝视剑身,指节轻轻叩了叩——那剑突然发出细微的嗡鸣,像在回应某种呼唤。
“废了?”他低笑一声,指尖亮起一抹赤金雷芒,都天神火雷如活物般钻入剑刃裂缝。
下一刻,银紫色雷纹顺着剑身疯涨,断剑震颤着腾空,竟在他掌心转了个圈,似在撒娇。
“不是废了。”秦尘抬头,目光穿透层层浮尸,“是缺一道引雷的‘心’。”
他声音不大,却像惊雷劈开阴云。
“雷主!”
雷吼王踏着浪头冲来,身后跟着七八个海族战士。
他腰间的兽皮卷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幽蓝:“我等寻到了海族仅存的九座活体珊瑚城位置。若您愿坐镇南洋,我等愿献出血脉传承的‘心脉泉眼’——那是万海水灵汇聚之地,您要调多少灵气,只需一句话!”
秦尘指尖的断剑突然一沉。
他转头看向雷吼王,瞳孔里十二道雷纹缓缓转动:“你当我要做你们的神?”
雷吼王浑身一震,鳞片泛起灰白。
“雷不分善恶,但必须有主人。”秦尘抽出腰间雷霆枪,枪尖重重插入海底。
风行天罡雷轰然炸响,百里内的海水突然沸腾,无数残兵碎片被卷上半空。
他又抬手按向胸口,识海里吞噬祖雷胚胎骤然蠕动——那些漂浮的断剑、残甲、焦黑法器,竟如归巢的蝶群,全部朝他涌来!
“我要的,是让这些雷气……认主。”
他话音刚落,水魅姬的身影已出现在他身侧。
她素白的裙角沾着血渍,手中捧着那枚静音螺,螺壳上的水纹还泛着柔和的光:“它……还能听见。”
秦尘接过螺壳时,触到她指尖的冰凉。
“听见什么?”
“那些没来得及走的亡魂。”水魅姬喉结动了动,眼尾泛起红意,“他们被困在死械海里,像被人掐住喉咙的鱼。”
秦尘闭目。
太乙青木雷如藤蔓般护住识海,九幽冥雷却如细针,缓缓刺入螺壳。
刹那间,哀嚎如潮涌来——
“阿娘,我冷……”
“护岛阵要崩了!快带孩子们走!”
“三百年前的雷祸,我们不是灾星!是他们把我们推进祭台的……”
他猛地睁眼,眼底血丝密布。
“他们不是灾孽。”他攥紧静音螺,指节发白,“是被当成代价的人。”
当夜,死械海中央腾起赤金雷火。
秦尘站在雷火中央,指尖在虚空划出十二道雷纹。
都天神火雷率先冲出,如赤焰腾空;戊土麒麟雷紧随其后,化作金色光砖垒成炉基;庚金白虎雷如银链穿梭,将三百六十件残兵串成环形。
最后一道鸿蒙本源雷注入炉心时,他咳出一口血,染红了胸前雷纹。
“雷髓熔炉阵,启。”
七日七夜,雷火未熄。
墨三十守在海边,手中玉简的刻痕越来越深。
他看见雷火中漂浮的残兵逐渐熔解,化作银色液滴;看见液滴重新凝聚,凝成一块三尺高的石碑;更看见当石碑成型的刹那,死械海上空的阴云突然裂开,万道金光倾泻而下!
“第七夜,雷主铸碑安魂,万器归心。”他笔尖戳穿玉面,却浑不在意,“此碑当记——”
雷心碑通体漆黑,表面流转着银紫雷纹。
碑成之刻,所有亡魂的呜咽突然化作低吟,死械海里漂浮的尸骨竟缓缓下沉,连最深处的怨气都开始消散。
潮骨巫是在这时出现的。
他裹着褪色的祭祀长袍,手中祭杖的骨珠早已脱落大半。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碑面——
一股暖意突然涌来。
那是三百年前,他亲手埋葬的妹妹最后一次攥住他手腕时的温度。
“原来……”潮骨巫喉间发出破碎的笑,“原来封印救不了人。”
他转身离去,手中祭杖“咔”地一声折断。
秦尘倚着雷心碑坐下,嘴角还挂着血。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吞噬祖雷胚胎在蠕动,那是它第一次有了“饱食”的满足感——它吞下了万魂执念。
远处海浪翻涌,一块青铜片被推上沙滩。
阳光照在上面,新刻的小字闪着光:“碑,立了。”
雷心碑建成第五日,晨光初露时,秦尘独自盘坐在碑顶。
他闭目调息,海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那道狰狞的伤口——那是雷渊共鸣时经脉寸裂留下的,即便有太乙青木雷滋养,也未完全愈合。
识海深处,吞噬祖雷胚胎突然轻轻一颤。
秦尘猛地睁眼,瞳孔里十二道雷纹同时炸开。
他望着远处翻涌的海面,听见某种熟悉又陌生的轰鸣,正从极深的海底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