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外的风暴仍在撕扯船帆,绳索绷得嗡嗡作响。
秦尘闭着的眼皮突然剧烈颤动,寒丝引缠在腕间的位置泛起幽蓝,丝丝寒气顺着经脉往识海钻,像极了前世渡神劫时被雷火灼烧的痛,却又带着某种熟悉的温凉。
轰——
一道雷光在他识海炸响。
秦尘猛地睁大眼睛,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眼前的舱室竟重叠着另一幅画面:悬浮于海面的岛屿被雷网笼罩,无数素衣女子跪坐在雷纹石台上,发间雷光流淌如瀑,她们手中的纺锤转出细碎雷丝,正编织一张覆盖天地的巨网。
为首的女子抱裹着襁褓,眉眼与他方才幻象里的素衣人如出一辙,声音混着雷鸣穿透千年:若他醒来,记得告诉他......我不是抛弃他,是把他送出牢笼......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坠下血雨。
雷网咔嚓裂开缝隙,黑影如浓墨泼洒,女子怀里的襁褓被一道青光卷走。
她指尖雷丝断裂,手腕上半块玉符迸出刺目光芒——正是秦尘贴身收藏的那半块!
母亲!秦尘喉间溢出低唤,额头抵在案上,指节攥得发白。
他终于明白为何寒丝引总在午夜震颤,为何每次吸收玄雷时识海会有熟悉的悸动——原来这不是偶然,是血脉在呼唤。
吱呀——
舱门被推开半寸。
小雅持剑的手顿了顿,见秦尘伏在案上,冷汗浸透后背,立刻收了剑气,反手将门闩扣死。
她踮脚走到床头,从腰间取出瓷瓶倒出两粒安神丹,又摸出火折子点燃案头的沉水香,青烟缭绕间,将袖中拓印的织雷图谱轻轻压在秦尘枕下。
这图谱是她昨日在古籍阁翻到的残卷,本想等他平复再提,此刻见他额角青筋直跳,终究没忍心打扰。
呼......秦尘深吸一口气,抬眼正撞进小雅关切的目光。
他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低吟。
同源......我们是同源之人......
声音裹在海风里,带着冰碴子般的冷意。
秦尘挑眉,转头望向舷窗外——最末那顶淡蓝帐篷里,冰蚕童正扶着帐杆踉跄站起,她素白的指尖按在胸口,寒脉处的冰晶纹路竟泛着淡金,像被什么力量强行唤醒。
是寒丝引的共鸣。秦尘低声道。
小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冰蚕童额角也沁出薄汗,却强撑着朝这边抱拳,便冲她微微颔首,示意无碍。
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风暴不知何时停了。
秦尘立在甲板上,望着眼前的海水发怔——那本该深蓝的海面泛着幽绿荧光,阳光折射下,竟有七彩雷弧在浪尖跳跃,像极了前世雷尊殿外的雷纹灯。
雷纹鹰突然从高空俯冲而下,双爪在秦尘肩头一按,脖颈朝着船底方向猛拧。
这头伴他多年的坐骑眼瞳缩成竖线,翅尖雷纹突突跳动——是危险预警。
水下三百丈,螺旋状雷场!雪鸮使的尖啸从云层传来。
这只化形的雪鸮人身鸟爪,此刻正悬停在桅杆顶端,双翅展开露出腕间的探灵玉:不是自然形成,雷纹走向有阵图痕迹!
而且......他歪头盯着玉上跳动的蓝光,和您的雷霜领域同频!
秦尘瞳孔微缩。
他屈指一弹,一道紫雷没入海中。
吞噬祖雷的力量顺着雷丝蔓延,他闭眼感知——那雷场里的雷光竟裹着极淡的生机,像春芽破雪,像幼雷初鸣,与他此前吸收的毁灭、锋锐、爆裂等玄雷截然不同。
孕育之雷......秦尘喃喃。
他突然想起昨夜幻象里雷织族编织的雷网——那不是单纯的防御,是在滋养、维系。
而三光神水作为南洋域至宝,或许根本不是被动采集的资源,而是母雷之息的凝结体!
只有雷织族血脉能激活它。秦尘握紧寒丝引,腕间雷纹亮起。
他抽出腰间短刃,在指尖划出一道血线,暗红血珠滴在丝线上,瞬间被吸收。
寒丝引剧烈震颤,竟化作一道蓝紫相间的雷桥,噼啪作响着直贯海底!
整片海域骤然安静。
所有雷弧停止跳跃,像被无形之手牵引,顺着雷桥方向缓缓流动。
秦尘耳中响起古老箴言,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又似直接在识海炸响:持丝者归来,母雷当醒......三水分流,只为洗净枷锁......待十二雷重聚,锁链自断。
海底传来闷响。
雷纹鹰和雪鸮使同时退开数丈,盯着海面——一座被雷纹包裹的建筑顶部缓缓开启,氤氲的银白色液体从中涌出,正是传说中能洗练神魂的三光神水本源!
孩子。
熟悉的女声再次响起。
秦尘抬头,见识海中的素衣女子站在雷桥尽头,她腕间的玉符与他的严丝合缝,眼中却满是悲怆:你要来取水,可曾想过......一旦启用母雷之力,你也将成为下一个被囚禁的织雷人
秦尘的手指在雷桥边缘顿住。
他望着母亲影像身后翻涌的银液,又想起前世被背叛时的不甘、重生后被欺辱的怒火、这一路收集玄雷的坚定——原来所有巧合都是必然,所有追寻早有定数。
就算被囚禁......他指尖轻轻按在雷桥上,雷光顺着皮肤窜入经脉,我也要先斩断困住我母亲的锁链。
话音未落,雷桥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
整片海域如被冻结,方才还流转的七彩雷弧尽数归流海底,在水面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那座雷纹建筑的轮廓愈发清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秦尘望着那漩涡,掌心的寒丝引突然变得滚烫。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