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厚德带回的关于低价宅基地的消息,像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全家人的希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沉重的压力——钱还不够!而且,必须更加小心谨慎,绝不能让奶奶赵氏和大房察觉他们的计划。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沈家二房日子越过越有奔头的变化,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以前是偶尔添件不打眼的新衣,现在是周氏脸上愁苦的皱纹少了,沈厚德腰杆挺直了,连沈安都长得圆润白胖了些。更重要的是,他们往公中交的份子钱,虽然比以往多了些,但以赵氏的算计,怎么算都觉得对不上他们那红火生意的进项。
这天晚上,一大家子人照例在正屋吃饭。饭桌上难得的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赵氏慢条斯理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眼风却时不时地扫过二房几人。周氏被看得心里发毛,头都快埋进碗里了。沈厚德也闷头吃饭,不敢多话。
终于,赵氏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目光落在周氏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老二家的。”
周氏心里一咯噔,连忙放下碗,恭敬地应道:“娘,您吩咐。”
赵氏三角眼眯了眯,语气平淡,却字字敲打在二房的心上:“我瞧着,你们那铺子……生意是越发好了。这交上来的钱,是不是也该……涨涨了?”
这话一出,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大房王氏立刻竖起了耳朵,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表情。沈金宝也停止了扒饭,好奇地瞅瞅奶奶,又瞅瞅二叔一家。
周氏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沈厚德也紧张地攥紧了筷子。
沈清辞心里暗叫不好,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她赶紧放下碗,脸上挤出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为难,抢在母亲前面开口:“奶奶,您有所不知……”
她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疲惫:“铺子看着是有人气,可开销也大得吓人啊。现在镇上卖猪下水的不止我们一家了,价钱被抬上去不少。铺租也涨了,还要交各种杂税。每天起早贪黑,烟熏火燎的,也就是挣个辛苦钱,勉强糊口罢了。前阵子为了多卖点,还添了些便宜的新花样,像那肉皮冻,都是用没人要的碎料做的,赚不了几个钱,就是图个热闹。”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赵氏的脸色,见她似信非信,又赶紧补充道:“奶奶要觉得我们交少了,我们……我们就是自己再紧巴点,下个月……再多交三十文?您看行吗?”她再次祭出“主动加钱”这招,显得自己坦荡又孝顺。
赵氏盯着沈清辞看了半晌,眼神锐利得像要把人看穿。她哼了一声,没接加钱的话茬,反而话锋一转:“是吗?我咋听说,你们那卤味,现在都卖到大户人家去了?连林府那样的人家都派人来买?这可不是‘勉强糊口’的生意能攀上的吧?”
沈清辞心里一沉,没想到奶奶连这事都知道了!她稳住心神,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无奈”:“奶奶您消息真灵通!是有这么回事,可那都是偶尔一次,人家大户也就是图个新鲜,订的量少,要求还特别高,稍微不合心意就不要了,风险大着呢!哪比得上天天来的街坊邻居稳当?”
她这番说辞,半真半假,既承认了事实,又淡化了利润,把高端订单说成了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赵氏将信将疑,又瞥了一眼二房几人身上虽然干净但依旧朴素的衣物,再看看桌上并不比以往丰盛多少的饭菜(这是周氏刻意维持的),心里的疑窦稍微减轻了些,但那股子被蒙在鼓里的不快却更浓了。她重重放下茶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行了,钱的事儿先不说。你们生意怎么做我不管,但有一句,咱们沈家还没分家!有啥事,别藏着掖着!要是让我知道谁吃了独食,坏了家里的和气,别怪我老婆子不讲情面!”
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警告了。周氏和沈厚德吓得大气不敢出,连连点头称是。
这顿饭,二房吃得如同嚼蜡。回到自家小屋,关上门,周氏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带着哭腔说:“他爹,阿辞,娘她……她这是盯上咱们了!这可咋办啊?”
沈厚德也愁容满面,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闷烟。
沈清辞虽然心里也七上八下,但还是强作镇定安慰父母:“爹,娘,别自己吓自己。奶奶就是疑心重,她没证据。咱们以后更小心点就是,该叫穷时还得叫穷,该喊累时还得喊累。只要咱们咬死是辛苦钱,她也没办法。”
话虽如此,但经过这次敲打,沈清辞深知,盖房计划必须加速了!夜长梦多,拖得越久,暴露的风险越大。奶奶那双精明的眼睛,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她看着藏钱的小木匣,心里涌起一股紧迫感。必须尽快攒够买地的钱!只有把地契实实在在握在手里,才能有底气去面对奶奶的刁难。可是,按照现在的速度,还要攒多久?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更快地赚到一笔钱呢?
这个夜晚,沈清辞失眠了。奶奶怀疑的目光和那块诱人的坡地,在她脑子里反复交替。她知道,和奶奶的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破局的关键,在于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