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过镇子的青石板路。年关将近,家家户户开始置办年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忙碌而喜庆的气氛。沈记卤味铺的生意,也因着年节,比平日更红火了几分。
这晚打烊后,沈清辞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收拾灶台,而是将铺门仔细闩好,从柜台下抱出一个沉甸甸的小木匣。周氏和沈厚德见状,也围拢过来,连沈安都放下了手里的玩具,好奇地凑到桌边。
油灯的光晕下,一家四口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郑重的期待。这小木匣里,装的不仅是铜钱,更是他们这大半年来,起早贪黑、提心吊胆、一点一滴积攒下来的全部希望。
“爹,娘,快到年关了,咱们盘盘账吧。”沈清辞说着,打开了木匣。
“哗啦”一声,里面黄澄澄的铜钱和几块小小的碎银子,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沈安“哇”地一声,眼睛瞪得溜圆,小手想摸又不敢摸。
沈清辞拿出她那个用旧账本翻面订成的简易账册,又取来算盘(这是铺子稳定后,她咬牙买下的最重要的“家当”之一)。
“咱们从铺子开张那天算起,”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开始拨动算盘珠子,“每天的营收,减去进货的成本、铺租(虽然前三个月免租,但后面也开始交了)、柴米油盐调料、还有添置家伙什的钱……”
清脆的算盘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每一下都敲在全家人的心上。周氏紧张地攥着衣角,沈厚德屏住呼吸,连沈安都乖巧地不出声,大眼睛跟着姐姐的手指转动。
沈清辞算得仔细,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时间一点点过去,油灯添了一次又一次。
终于,她停下动作,抬起头,看着家人,脸上是一种难以置信又压抑着巨大狂喜的神情,声音都有些发颤:“爹,娘……算……算出来了……”
“多少?”周氏和沈厚德异口同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沈清辞指着账册上的最终数字,一字一顿地念道:“刨去所有开销,咱们这几个月,净赚了……十五两银子,外加八百三十七文钱!”
十五两银子!八百多文!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多少?十五两?!”周氏猛地站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一把抓过账本,虽然不识字,却反复摩挲着那个数字,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他爹!你听见没?十五两啊!”
沈厚德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此刻也激动得满脸通红,嘴唇哆嗦着,重重一拍大腿:“好!好!阿辞!咱们……咱们真的挣到钱了!”他眼眶也湿润了,想起以前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钱银子的日子,恍如隔世。
沈安虽然对十五两没什么概念,但看爹娘和姐姐这么高兴,也蹦跳着欢呼:“有钱啦!有钱啦!姐,是不是可以买好多好多肉包子吃了?”
“买!明天就买!”沈清辞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这不仅仅是钱,这是他们一家人,用汗水和智慧,硬生生从困境中闯出来的一条生路!
激动过后,周氏摸着那些银子和铜钱,开始盘算:“这钱……可得好好收着。开春了,得给你爹和安安做身新衣裳,这棉袄都破得不成样子了。再买点好米好面,过年也包顿饺子……”
沈厚德点点头:“嗯,是得添置了。阿辞和她娘也得多做两身。还有,这铺子的屋顶好像有点漏雨,开春得找人补补。”
沈清辞听着父母的规划,心里暖融融的。她拿起一块小小的碎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说道:“爹,娘,咱们是得改善生活,但钱也不能全花光。我想着,这笔钱,咱们分成三份。”
“三份?”周氏和沈厚德看向女儿。
“对。”沈清辞规划着,“一份,大概三两银子,用来过年和开春添置衣物、修补房屋,改善咱们的生活。另一份,五两银子,作为铺子的周转资金,以后进货、应急都用得上。最后剩下七两多,咱们……咱们把它攒起来!”
“攒起来?”沈安好奇地问,“攒起来干嘛?”
沈清辞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声音轻柔却坚定:“攒起来,给咱们家……盖新房子!”
盖新房子!这个从她穿越过来就深埋心底的梦想,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
周氏和沈厚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激动和认同。
“好!好!攒钱盖房!”沈厚德声音洪亮。
“对!攒钱!盖个大房子,盘上火炕!”周氏也抹着泪笑道。
一家人围着那堆象征着希望的钱财,兴奋地规划着未来,直到深夜。屋外寒风呼啸,屋内却暖意融融,充满了欢声笑语。
然而,在巨大的喜悦之下,沈清辞心里也清楚,这十五两银子,距离真正盖起一座像样的、带火炕和地龙的新房,还差得很远。而且,生意越做越大,面临的挑战也会越来越多,比如原料供应依然不稳定,比如潜在的竞争……
但此刻,她不愿去想那些。看着父母脸上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弟弟无忧无虑的睡颜,她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
希望,就像这冬夜里的一盏油灯,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前行的路,温暖整个心房。只是,这攒钱盖房的路才刚刚开始,明年,又会遇到怎样的风雨和机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