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翻白肚皮的鱼,像一块石头压在沈家二房的心上。周氏一夜没睡踏实,天不亮就爬起来去看,发现鱼虽然还活着,但依旧蔫蔫的,游动起来有气无力。
“这可咋办啊……”周氏急得直搓手,“这鱼看着就不精神,上桌多难看啊!”
沈清辞也蹙着眉观察了一会儿,果断地说:“娘,不能冒险。这条鱼状态不好,万一宴席当天出问题,就全砸了。我这就去集市,重新买一条新鲜的!”
“可现在去……能买到好的吗?而且钱……”周氏有些犹豫,毕竟多花一份钱心疼。
“娘,顾不了那么多了!温锅宴是大事,鱼是主菜,绝不能将就!”沈清辞态度坚决,“钱我身上还有一点之前卖杂拌攒的,够用。”
说罢,沈清辞挎上篮子就匆匆赶往集市。好在运气不错,在一个熟悉的鱼贩那里买到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虽然比之前那条贵了几文钱,但品相极佳。她小心翼翼地把鱼装进盛了水的桶里,快步赶回家。
看到桶里鲜活的鲤鱼,周氏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阿弥陀佛,这下可算放心了!”
鱼的问题解决了,全家人的心都定了下来,开始全力投入到宴席的最后准备中。
初六这天,天还没亮,沈家新房的灶房就亮起了灯,炊烟袅袅升起。周氏系着干净的围裙,指挥若定;沈清辞是主厨,负责关键菜品的烹制;沈厚德负责劈柴、烧火、打下手;连沈安都分到了擦桌子、摆碗筷的重要任务。张寡妇也一早过来帮忙洗菜切配,院子里一片热火朝天却又井然有序的景象。
卤味拼盘是头道菜,沈清辞精心挑选了卤牛肉、卤豆干、卤蛋、卤香菇,摆成漂亮的扇形,中间用香菜点缀。
“娘,您看这摆盘行吗?”沈清辞端给周氏看。
“行!太行了!看着就馋人!”周氏笑得合不拢嘴。
卤肉白菜卷是今天的创新菜。白菜叶裹着喷香的卤肉馅,蒸得晶莹剔透,淋上亮芡,再摆上胡萝卜刻的小花,显得格外精致。
“阿辞,这白菜卷真好看!跟朵花似的!”张寡妇一边帮忙装盘一边夸赞。
红烧鱼是重头戏。沈清辞亲自操刀,将新鲜的鲤鱼煎至两面金黄,再加入葱姜蒜和自家秘制的酱料烧制,汤汁浓稠,香气扑鼻。
“他爹,火候掌握好,可不能烧糊了!”周氏在一旁紧张地叮嘱。
“放心吧!闻着味儿就知道错不了!”沈厚德憨厚地笑着,小心地控制着火候。
此外,还有炒时蔬、骨头豆腐汤、金黄的开花馒头……一道道菜在默契的配合下陆续出锅,香气弥漫在整个小院里。
日头渐高,客人们陆续到了。王老五师傅带着小徒弟最先到,送上了一对小巧的泥瓦匠工具模型作为贺礼,寓意匠心传承。里正也来了,说了不少勉励和祝福的话。沈老爷子在沈厚德的搀扶下,也颤巍巍地来了,看着崭新的房子,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光亮。
最重要的客人——奶奶赵氏和大房一家,却迟迟未见踪影。眼看就要到开席的时辰了,周氏不时紧张地望向院门口,手心都是汗。
“他爹,娘和大嫂他们……不会不来了吧?”周氏小声问,声音带着担忧。要是主宾不到,这宴席可就失色了。
沈厚德也心里打鼓,强作镇定:“再等等,娘既然答应了,应该会来的。”
就在大家有些不安的时候,院门外终于出现了人影。赵氏在王金宝的搀扶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王氏和沈金宝跟在后面,神色各异。
“奶奶!大伯娘!金宝哥!你们来啦!快请上座!”沈清辞赶紧迎上去,脸上带着热情得体的笑容。
周氏和沈厚德也连忙上前招呼,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赵氏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子和摆满菜肴的桌子上扫过,尤其是在看到那盘造型别致的卤肉白菜卷和色泽红亮的大鲤鱼时,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在主位坐下。王氏则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一切,撇了撇嘴,没说话。
客人到齐,宴席正式开始。沈厚德作为男主人,简单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请大家动筷。
第一口卤味拼盘下肚,王老五就竖起了大拇指:“厚德,周氏,阿辞,这卤味是越来越地道了!香!”
里正尝了白菜卷,连连点头:“嗯!这菜有新意!味道也好!阿辞丫头手艺真巧!”
连沈老爷子都慢慢咀嚼着软烂的卤肉,含糊地说了句:“嗯……烂糊……”
一道道菜端上来,色香味俱全,分量也实在,宾客们吃得赞不绝口,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周氏和沈厚德忙着招呼客人,脸上洋溢着自豪和喜悦的笑容。
赵氏虽然话不多,但也每样菜都尝了,尤其是对那条烧得入味、肉质鲜嫩的鱼多夹了几筷子。王氏见婆婆动了筷,也不好再摆脸色,闷头吃着,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宴席的菜确实做得用心。
沈清辞一边留意着桌上的情况,一边在灶间准备最后一道汤品。看着父母脸上久违的轻松笑容,听着宾客们的称赞,她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这场温锅宴,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然而,就在宴席进行到一半,大家酒酣耳热之际,王氏突然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状似无意地提高了声音,对周氏说道:“二弟妹,这新房也盖了,温锅宴也办了,你们这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金宝他年底说亲的事,聘礼……你们这当叔叔婶婶的,可得给侄儿多上心啊!”
这话一出,热闹的宴席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沈家二房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