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勇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张倩因多项罪名并罚,被判长期劳动改造。赵家所有财产被悉数没收,包括那套曾经气派的宅子。
曾经在县城风光无限的赵家,顷刻间墙倒屋塌,烟消云散。
赵秀抱着那个她从未真心疼爱过的孩子,被从查封的宅院里赶了出来,身无分文,茫然地站在街头。
她身上还穿着以前的绸缎裙子,与此刻的狼狈形成了可悲的对比。她习惯了依附家族,习惯了挥霍享受,如今靠山倒了,她连最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没有。
她本能地想去找于磊。那个她以为能依靠一辈子的男人。
她在原来于磊单位分配的那间简陋宿舍里找到了他。于磊正在匆忙地收拾行李,脸上没有任何悲伤或慌乱,只有一种急于摆脱麻烦的不耐烦。
“于磊!”赵秀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哭诉道,“我们家完了!我爸……我妈……都没了!钱也没了!房子也没了!我只有你和孩子了!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于磊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和刻意讨好。他看着赵秀那张哭花妆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他一把甩开赵秀抓着他胳膊的手,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将积压多年的怨气和不甘全都发泄出来:
“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赵秀,你他妈就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赵秀被这突如其来的辱骂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不能生的废物!”于磊的声音尖刻而恶毒,“当初要不是看你家有点权势,能帮我调动工作,我能看上你?!结果呢?你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还要老子陪你演这场戏,去和别人生一个!现在好了,你家完了!你屁都不是了!还想拖着我?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他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在赵秀心上。她一直以为于磊是爱她的,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算计和利用!
“你……你混蛋!!”赵秀气得浑身发抖,尖叫着想去抓挠于磊。
于磊轻易地挡开她,用力将她推搡到一边,脸上满是决绝的冷酷:“滚开!别挡着老子道!老子的大好前程,全被你们赵家给毁了!现在你们完了,老子可不想跟着你们一起沉船!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俩,一刀两断!”
他说完,拎起收拾好的行李,看都没再看瘫坐在地上、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赵秀一眼,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开,身影迅速消失在巷口。
周围早有邻居听到动静在指指点点,议论声、嘲笑声如同冰冷的雨水浇在赵秀身上。
她坐在地上,怀里的孩子因为受到惊吓哇哇大哭,她却仿佛听不见。丈夫的背叛,家族的覆灭,现实的残酷……所有的一切将她彻底击垮。她眼神空洞,呆呆地望着于磊消失的方向,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绝望。
赵秀抱着那哭闹不休的孩子,像一缕游魂在县城冰冷的街道上晃荡。
孩子的哭声尖锐刺耳,更像是在嘲讽她如今的境地。身无分文,举目无亲,连那个她曾经以为可以依靠的男人,也撕下了伪装,将她像垃圾一样抛弃。
她低头,看着怀里那张稚嫩却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小脸。就是这个孩子!从抱到家里的时候她就讨厌他,如今却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个甩不掉的、沉重的累赘!
如果不是他,她或许还能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许还能……可现在,带着这么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她能去哪里?能做什么?她连自己都养不活!
一股极致的怨恨和绝望涌上心头!恨李丽为什么要有这个孩子!恨父母为什么要把这孩子偷来!恨于磊的薄情寡义!更恨这个毁了她一切的孩子!
她环顾四周,天色渐暗,街上行人稀少。她加快脚步,拐进一条堆满杂物、散发着馊臭气味的昏暗小巷。巷子尽头,有一个半人高的、脏污不堪的铁皮垃圾桶,里面堆满了腐烂的菜叶和废弃物,苍蝇嗡嗡地绕着飞。
孩子的哭声在空旷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赵秀的脚步在垃圾桶前停下。她低头,最后看了一眼怀里那张哭得通红的小脸,眼神里没有一丝母性的光芒,只有全然的厌弃和麻木。
“别怪我……”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像是在说服自己,“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她闭上眼,心一横,像是扔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双手猛地一松——
那柔软、温热、仍在哭泣的小小身躯,直直坠入了冰冷、肮脏、充满腐臭的垃圾桶里!
“哐当……”一声闷响,孩子的哭声似乎被垃圾阻隔,变得微弱而沉闷。
赵秀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转身就像后面有鬼在追一样,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小巷,迅速消失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
昏暗的巷子里,只剩下那个绿色垃圾桶,以及从里面传来的,一声比一声微弱的、小猫似的啼哭,在腐臭的空气中断断续续地飘荡。
就在赵秀将那孩子扔进垃圾桶,仓皇逃离后没多久,在顾超旁边开着小百货店的孙大娘,正提着泔水桶出来,准备倒到巷子深处那个大垃圾桶里。
刚走近,她就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极其微弱、像小猫叫似的哭声,从那绿色铁皮垃圾桶里传出来。
“咦?啥声儿?”孙大娘停下脚步,侧耳细听。那哭声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大晚上的,垃圾桶里怎么会有孩子哭?该不会是……她不敢细想,赶紧放下泔水桶,踮着脚,扒着冰冷的垃圾桶边缘,探头往里看。
借着巷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看见在一堆烂菜叶和废纸中间,有一个小小的、用旧毯子包裹着的襁褓!那微弱的哭声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造孽啊!!”孙大娘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脏臭了,手忙脚乱地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襁褓抱了出来。
孩子的小脸冻得发青,哭声已经十分微弱,气息奄奄。那熟悉的旧毯子……孙大娘白天好像还见过赵秀抱着孩子在这附近晃荡!
她瞬间就明白了!肯定是赵秀那个黑了心肝的,家破人亡后,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不,这好像还不是她自己的孩子……孙大娘也隐约听过一些风言风语。
“天杀的啊!这么小的娃儿,你也狠得下心!”孙大娘一边骂着赵秀,一边赶紧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温暖的棉袄裹住,也顾不上倒泔水了,抱着孩子急匆匆地就往回跑。
她跑回自己的小百货店,也顾不上做生意了,赶紧打来温水,给孩子擦洗了一下,又翻出店里卖的、给自家小孙子备着的奶粉,冲了点儿,小心翼翼地喂给孩子。
孩子大概是饿极了,感受到温暖和食物,微弱地吮吸起来。
看着怀里这个劫后余生、慢慢恢复生气的小生命,孙大娘又是心疼又是后怕,眼泪都掉下来了:“可怜的娃啊,真是命大……碰上那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放心,大娘既然捡着你了,就不能再让你受苦!”
“就当是老天爷给我送个孙子做伴儿了……”孙大娘看着孩子渐渐红润起来的小脸,喃喃自语,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