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旭遇集团总部顶层的专用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厚重的遮光窗帘将午后的阳光完全隔绝,只留下头顶无影灯冰冷的光线,照亮了长条会议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材料和每个人脸上严肃的表情。
林莉坐在主位,穿着一身定制的深灰色女士西装,内衬浅蓝色真丝衬衫,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珍珠胸针,既显专业又不失柔美。她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低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此刻正锐利扫视着文件的眼睛。作为集团的财务总监和此次法律行动的总牵头人,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场让在座几位资深律师都不敢怠慢。
开始吧。林莉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声音清晰而冷静,严律师,请先汇报一下证据收集的进展。
严明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他是国内顶尖的知识产权律师,以作风强硬、思维缜密着称。今天他特意系了一条深红色领带,像是在预示着这场诉讼的血性与激烈。
林总,各位同事,严明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将内容投影到幕布上,经过我们团队这两个月的不懈努力,配合张伟总监提供的技术支持和市场部门的多方取证,目前已经构建了相当完整的证据链条。
他切换了一张ppt,上面清晰地列出了证据分类:首先是商标侵权部分。我们通过公证购买的方式,在七省十三市的线下门店和三大电商平台,共计购得仿冒系列钓竿、渔轮等产品共计八十七件。所有产品均经过专业鉴定,确认其外观设计、商标使用与正品构成实质性相似,足以造成消费者混淆。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更重要的是,我们追踪到这些仿冒产品的生产源头,直接指向控股的江海钓具位于东莞的代工厂。这是工厂的生产记录、出货单和部分监控录像,足以形成完整的产销链条证据。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一位年轻的法律助理忍不住小声对旁边的同事说:这下看他们还怎么抵赖!
安静。林莉轻轻敲了敲桌子,目光依然锁定在严明身上,继续说。
其次是侵犯商业秘密部分。严明切换下一张ppt,表情更加严肃,这部分证据的获取相对困难,但在张伟总监的网络安全团队配合下,我们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他详细解释道:通过分析过去半年内遭受的网络攻击特征,我们锁定了一批特定的黑客组织。结合一些特殊渠道获取的信息,我们可以证明这些组织与存在长期雇佣关系。最关键的是,我们在其中一次攻击事件的溯源中,成功定位到了一台位于亚太区总部的服务器,并在其中发现了标记为旭遇技术资料的加密文件夹。
会议室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虽然对方很快清除了这些数据,严明继续说,但我们的技术人员成功恢复了部分文件碎片,其中包括虎煌5.0碳布的树脂配比参数、星煌材料民用化研发笔记的部分章节,以及......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环视全场,我们即将上市的虎煌6.0产品的初期设计图纸。
一位年轻律师忍不住拍案而起,这已经远超商业竞争的底线了!这是赤裸裸的商业间谍行为!
林莉的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她轻轻抬手示意那位律师坐下,声音如同结了冰:严律师,以现有的证据,我们的胜算如何?
严明挺直腰板,展现出十足的信心:商标侵权部分,胜诉率接近百分之百。侵犯商业秘密部分,虽然对方一定会极力否认,但我们掌握的证据链逻辑严密,特别是特定时间点的网络攻击与内部技术资料外泄高度吻合,加上我们恢复的文件碎片中包含了只有内部研发人员才知道的技术细节,这些都将成为法庭上的有力证据。
他拿起计算器,快速按下一串数字:天鹰侵权行为的持续时间、侵权产品的预估销售额、对我司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和商誉损害,以及其恶意程度,我们建议的索赔金额基准线为——他清晰地报出数字,两千万元人民币。这还只是直接损失部分,不排除在诉讼过程中追加惩罚性赔偿的可能。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个数字,在当时的钓具行业堪称天价索赔。
林莉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律师团队成员:好,就按这个方向准备。严律师,我需要你在下周前完成起诉状和所有证据材料的最终整理与公证。这一次,我们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要在整个行业立下规矩!
明白!严明重重点头,眼神中闪烁着属于法律战士的锐利光芒,我会亲自带队,确保万无一失。
会议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当林莉宣布散会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立刻给毛蛋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十分嘈杂,似乎是在某个高档餐厅的包间里,还能听到碰杯和劝酒的声音。
喂,莉姐!毛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醉意,但依旧洪亮,正跟文体局和行业协会那帮领导沟通感情呢!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毛蛋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林莉无奈地摇摇头,语气却带着几分纵容的笑意:少喝点,正事要紧。诉讼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严律师带队,索赔金额定在两千万。你那边行业协会的联合倡议进行得怎么样了?
两千万?!毛蛋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凉气,酒似乎都醒了一半,我滴个乖乖!莉姐你这是要抄的老底啊!不过干得漂亮!就该这么治他们!
他随即提高了音量,兴奋地汇报成果:行业协会这边你放心!《抵制不正当竞争,共建良好市场环境倡议书》的初稿已经得到三十多家有分量的企业认可了!我这些天可是磨破了嘴皮子,一家一家登门拜访,把和那点龌龊事掰开了揉碎了讲!你是没看到,那些老板听说他们连黑客手段都用上了,个个气得拍桌子!都说这种害群之马不除,行业永无宁日!
太好了!林莉真心赞许道,尽快完成联合署名,选择有影响力的媒体正式发布。我们要在舆论和法律上,对形成合围之势。
得令!我保证三天之内,让这份倡议书登上行业头版!毛蛋拍着胸脯保证,背景音里还传来他豪气干云地跟人碰杯的声音,来,王会长,我再敬您一杯,为了咱们行业的清风正气!
林莉笑着挂了电话,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如同一条条光的河流。法律的利剑已经出鞘,行业的声援也在集结,接下来,就要看赛场上的真章了。
日本千叶县,亚洲台钓锦标赛正赛第一天的赛场,气氛远比热身赛时更加凝重。初夏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在宽阔的竞技池水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来自中国、日本、韩国、马来西亚等十余个国家和地区的顶尖钓手齐聚于此,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饵料混合的复杂气味,以及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竞争压力。
战队被分配的钓位处于赛场中段,不算最好,也不算最差。但麻烦的是,紧挨着他们的,正是由重金赞助、志在夺冠的韩国战队。韩国队员清一色穿着剪裁合体、印有醒目光影鹰隼标志的白色队服,动作整齐划一,眼神倨傲,看向队员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比赛开始的哨声刚刚吹响,火药味就瞬间弥漫开来。
李默今天状态很好,热身赛的胜利给了他极大的信心。他沉稳地按照既定的战术,使用赵强精心改良的、散发着淡淡草木发酵清香的饵料,配合李文博根据赛场水质、水温、鱼情精确计算出的轻顿抓口法,开场不到二十分钟,就已经干净利落地钓获了两尾体型不错的鲫鱼,引得身后观赛区的中国观众一阵低低的喝彩。
然而,就在他准备稳住节奏,进一步扩大优势时,干扰猝不及防地来了。
他左手边相隔仅两米多的韩国主钓手,那个名叫金哲焕、剃着极短板寸头、眼神凶狠如鹰隼的年轻人,突然改变了作钓节奏。他不再追求精准和效率,而是开始以一种近乎表演的、极具侵略性的姿态,大幅度地、高频地挥动钓竿。
嗖——啪!
嗖——啪!
沉重的铅坠带着饵料,不再是轻柔入水,而是如同炮弹般,一次次狠狠地砸在李默钓点外侧仅一米多远的水面上,发出响亮甚至刺耳的撞击声,溅起大片大片浑浊的水花。这不仅仅是噪音污染,更致命的是,对方铅坠的频繁落点和提起时带起的水流,严重扰动了李默窝子周边的水底环境,如同在鱼群中投入了一颗颗石子,将那些本就警惕性极高的竞技池滑口鱼惊得四散奔逃。
李默浮漂上原本偶尔还会出现的、那些需要极其专注才能捕捉的微弱或信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水面上只剩下被对方铅坠反复扰动产生的杂乱无章的波纹。他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而急促,握着钓竿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手心里全是冷汗。这种赤裸裸的、游走在规则边缘的干扰战术,卑鄙,恶心,却像牛皮糖一样粘人,让人憋屈又一时难以找到直接有效的反制手段。
副钓手小张是个暴脾气,看着李默的浮漂如同死了一般一动不动,而那个金哲焕还在那装模作样地频繁抛竿,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用中文低声骂了出来,这棒子他妈是来钓鱼的还是来炸鱼的?!还要不要脸了?!
负责现场直播协调的周小波也气得够呛,他强压着火气,将直播镜头悄悄对准了韩国队的方向,压低声音对着麦克风,语气充满了愤慨:家人们!大家都看清楚了吧?这就是某些号称强队的所作所为!正面技术拼不过,就开始玩这种下三滥的盘外招!通过高频、大动作的抛投,恶意破坏邻位选手的窝子,干扰鱼群!这简直是对体育精神赤裸裸的践踏!
现场的中国留学生和侨胞观众也发出了不满的嘘声,但金哲焕和他身后的韩国教练团队对此置若罔闻,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冷笑。
陈遇站在战队休息区后方的阴影里,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他今天穿着一身普通的深蓝色运动服,戴着鸭舌帽,看起来像个不起眼的随队工作人员,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如同最精准的雷达,捕捉着赛场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看到李默的节奏明显被打乱,呼吸急促,动作开始变形,他知道必须立刻干预。
他先是对身边的随队翻译低声快速交代了几句,然后自己则不疾不徐地走向了裁判席。
他用流利而沉稳的英语,向当值的主裁判——一位头发花白、表情严肃的日本老裁判宫本,清晰地提出了抗议:宫本裁判长,我方队员的钓点正在受到邻位选手异常、恶意的高频率大力抛投的严重干扰,这已经远超正常作钓的范畴,严重影响了比赛的公平性和我方选手的竞技状态。根据亚钓联竞赛规则第三章第七条,选手有义务避免进行任何可能对相邻选手造成不必要干扰的行为。
韩国队的崔教练几乎同时冲了过来,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争辩道:抗议!这是毫无根据的指控!我的队员只是在积极寻找鱼层,尝试不同的战术!每个人都有权根据自己的判断选择作钓方式!难道打得快也是错吗?
宫本裁判皱着眉头,走到双方钓位中间,仔细观察了足足五分钟。他看到金哲焕那几乎不间断的抛竿和明显过大的入水动作,也看到了李默钓点周边被搅得一团糟的水面和李默脸上无法掩饰的焦躁。他先是转向金哲焕,用英语严肃地警告:注意你的抛投频率和力度,选手!然后又对李默说:请专注于自己的比赛。
这种各打五十大板、不痛不痒的警告,对于早有准备的韩国队来说,根本无关痛痒。金哲焕只是稍微收敛了不到两分钟,故技便再次重演,甚至变本加厉。
陈遇的脸色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冷意。他回到战队区域,没有去看依旧愤愤不平的小张和周小波,而是直接走到了呼吸尚未完全平复的李默身边。他伸出手,没有拍肩膀,而是轻轻按在了李默紧握着钓竿、微微颤抖的小臂上。
一股沉稳的力量和奇异的镇定感透过接触传递过去。
李默,看着我。陈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李默耳中,他们越想干扰你,你越不能自乱阵脚。愤怒和急躁,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深呼吸。
李默下意识地跟着陈遇的指令,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一次,两次。狂跳的心脏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们频繁大力抛投,打的是面,破坏的是大范围的水底环境,追求的是心理威慑。陈遇的目光扫过金哲焕那边,语气冷静地分析,我们不变应万变。他们炸他们的水,我们钓我们的鱼。
他蹲下身,从李默的饵料盒里捏起一小团饵料,在指尖轻轻捻动,目光则投向李默的浮漂位置,具体而清晰地指导道:从现在开始,彻底放弃你之前的抛投习惯。改用定点轻抛技法。看好了——
陈遇拿过李默的备用钓竿,亲自示范。他没有大幅度挥臂,而是仅仅利用手腕和竿梢最前端两三节的弹性,如同太极云手般轻柔一抖。饵团顺从地沿着一条低平、精准的抛物线滑出,悄无声息地没入水中,落在预定的窝点正中心,只激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与旁边韩国选手作响的入水声形成鲜明对比。
动作要轻,意念要准,入水声要几乎听不见。陈遇将钓竿递还给李默,减少不必要的抛竿次数,每一竿都要追求极致的精准。把饵料像手术刀一样,送到你最核心的窝点。只要你的饵料足够精准,味道对路,那些被惊走的鱼,在干扰的间隙,会本能地寻求最安全、食物最集中的区域。而你的窝点中心,就是它们的避风港。
李默看着陈遇那双充满信任和冷静的眼睛,听着他条分缕析、切中要害的指导,心中最后一丝慌乱也渐渐被驱散。他再次深呼吸,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而坚定,仿佛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外界的嘈杂、对手的恶意、观众的喧哗,此刻都被他屏蔽在外。他的眼中只剩下那枚浮漂,耳中只有自己平稳的呼吸和水波轻轻的律动。
他调整了站姿,放松了肩膀,开始一丝不苟地执行陈遇的定点轻抛战术。一次,两次……起初,效果并不明显。金哲焕见干扰似乎不起作用,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抛投得更加用力,水花溅得甚至飞到了李默的钓箱上。
但李默完全不为所动。他的心彻底沉静下来,如同古井深潭。每一次扬竿,每一次挂饵,每一次轻抛,都如同精密仪器般稳定、精准。
五分钟,十分钟……时间在寂静的对抗中流逝。
突然,在李默又一次精准的定点轻抛后,那枚立于略显浑浊的水中、在周围依旧被韩国选手扰动的杂乱波纹映衬下的浮漂,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其轻微、却稳定而清晰的下阴信号!幅度可能只有小半目,却带着一种鱼儿试探后吸饵的独特韵律!
李默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但他的手腕却稳如磐石,没有丝毫提前动作。他在心中默数,等待着那个最佳的扬竿时机。
浮漂在轻微下阴后,有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停顿,随即一个同样微弱的上升回位!
就是现在!
李默手腕如同绷紧的弓弦般瞬间抖动,力道透过极细的线组精准传导至水底!竿尖立刻传来一股熟悉的、挣扎的力道!
中了!小张压抑着激动,用气声低吼,用力挥了挥拳头。
一尾银光闪闪的鲫鱼被提出了水面,鱼唇正口,挣扎有力!
陈遇嘴角终于露出了淡淡的、满意的笑容。
找到了节奏、彻底摆脱了干扰的李默,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他不再受外界任何影响,完全沉浸在属于自己的钓鱼世界里。定点轻抛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对核心窝点的破坏,保证了饵料的精准投放和诱鱼效果;赵强的改良饵料则如同最顶级的诱饵,牢牢吸附着那些受惊后变得更加谨慎、却又难以抗拒这食物诱惑的狡猾鱼儿;而陈遇传授的捕捉微弱信号的技巧,则让他将每一次机会都牢牢抓在手中。
一尾,两尾,三尾……李默开始稳定而高效地上鱼,节奏甚至比受干扰前更加流畅、稳定。
反观韩国战队那边,金哲焕因为过于追求干扰频率和力度,他自己的作钓节奏早已变得支离破碎,呼吸急促,体力消耗巨大,真正的有效鱼获却寥寥无几。他脸上的傲慢早已被焦躁和难以置信取代,看向李默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和恼怒。
当这一节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时,裁判开始统计成绩。尽管开局受到了长达半个多小时的恶意干扰,李默在本节比赛的后半段发力,最终依旧交出了钓获十八尾有效鱼的优异成绩单,在全部选手中位列前三!而那个不可一世的金哲焕,仅有三尾入账,脸色铁青,在队友的安慰下悻悻离场。
李默放下钓竿,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和脖颈,长长地、畅快地舒了一口气。他接过队友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看向站在一旁始终从容镇定的陈遇,眼神里充满了由衷的敬佩和感激:陈总,幸亏您及时提醒,点醒了我。以前总觉得,只要把技术练到极致就行了,今天这场较量才让我真正明白,临场的应变能力、心态的调整,有时候比单纯的技术更加重要,尤其是在这种顶尖较量中。
陈遇笑了笑,目光扫过正在垂头丧气收拾装备的韩国队,意有所指地说:比赛如同真正的战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能稳稳挡住明枪,再巧妙化解暗箭,才是能笑到最后的真正强者。今天,你做得很好。
与此同时,在数千公里之外,东南亚某国一个偏僻的、充斥着咸腥海风、廉价朗姆酒和雪茄烟味的破旧水手酒吧里。
金大福那略显富态的身影,与这里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穿着一件当地常见的、色彩鲜艳的花衬衫,领口敞开着,戴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坐在最角落一个灯光昏暗的卡座里。他的对面,是一个皮肤黝黑如炭、脸上纵横交错着几道狰狞刀疤、眼神如同受惊老鼠般警惕而浑浊的退休老水手,名叫巴颂。
桌上摆着几瓶已经见底的当地烈性朗姆酒,还有两个堆满烟蒂的烟灰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交易与秘密的气息。
金大福不动声色地,再次将一个厚厚的、鼓囊囊的信封从桌下推了过去,压低了声音,用带着广府口音的英语说道:巴颂老哥,这是最后一点心意。关于翡翠岛,关于那位收藏家先生和他那些……特别的收藏品,您再仔细想想?特别是,那东西平时,究竟放在哪里?
巴颂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信封,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伸出枯瘦如同鸡爪、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飞快地将信封扫进自己怀里。他又猛灌了一口辛辣的朗姆酒,被酒精麻痹的舌头似乎灵活了一些,声音沙哑而含糊,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
翡……翡翠岛……戒……戒备很严……外围有巡逻艇……有狙击手……陌生人……根本……根本靠不近……他打了个酒嗝,眼神飘忽,老板……收藏家先生……他对那石头……看得比……比命还重……不……不是放在……城堡的保险库……那……那太显眼了……
金大福身体微微前倾,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但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给巴颂的杯子里又倒满了酒,诱导着:那放在哪儿?总得有个特别的地方吧?
巴颂眯着几乎被皱纹淹没的眼睛,努力地回忆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沾满酒渍的木头桌面上划拉着:岛……岛中间……有座……死火山……实验室……在……在山体里面……地下……很深……很深……我……我以前……送补给……下去过……要坐……专用的电梯……下去……好久……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陷入了某种恐惧的回忆:那里面……冷……非常冷……像……像冰窖……那石头……就放在……最里面……一个……发光的台子上……需要……需要特殊的……钥匙……才……才能进去……不是……不是普通的钥匙……是……是一种……感觉……很奇怪的……能量……波动……才能……才能让那石头……亮起来……像是……像是要活过来一样……
他又猛地灌了一口酒,仿佛这样才能驱散心中的寒意,眼神变得更加迷离:老板……找了很多……白大褂……科学家……说是……要它……但……但是……好像……一直……一直没……完全成功……总是……差……差一点……
金大福强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支离破碎却蕴含惊人信息的情报铭刻在脑海里。地下实验室……山体内部……特殊能量波动……激活……
他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个巨大秘密的冰冷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