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里的怨气渐渐散了。
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骨屑的焦糊气。
林萧靠在石壁上，苏璃正用冰锥小心地给他处理背上的伤口。
寒气渗进皮肉，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肋骨断了两根，”苏璃的声音很轻。
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得好好养着，不能再动灵力了。”
诺雪把那枚骨核放进特制的玉盒里。
玉盒接触到骨核，立刻泛起一层白霜。
“这东西邪气重，”她把玉盒递给陈岩。
“你贴身带着，玉能镇煞，别让它沾到血。”
陈岩接过玉盒，揣进贴肉的衣襟里，拍了拍：“放心，丢不了。”
他看向溶洞壁上老乞丐的尸体，皱了皱眉。
“这老东西……真埋这儿？”
叶柔已经用法杖召来泥土。
正一点点盖住石坑底的白骨。
“他执念太深，埋在这儿，或许能让那些枉死的魂灵稍稍安宁。”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亡灵低语。
云瑶和凤瑶在收拾散落的箭矢。
断了的箭杆被堆在一旁，完好的则仔细擦去血污，收进箭囊。
阿风的胳膊上缠着布，是苏璃用冰裹过的。
红肿已经消了些，他正用砍刀劈着碎石。
想把溶洞的暗门彻底封死。
“墨屠从这儿跑的，”阿风往暗门里啐了口。
“这通道不知道通到哪儿，封死了踏实。”
林萧点点头，挣扎着站起身，苏璃赶紧扶住他。
“走吧，该回土城了。”
他望着溶洞外透进来的天光，那里已经能看到稀疏的树影。
“出来这么久，城里该担心了。”
一行人往通道外走，脚步踩在碎骨上。
发出“咯吱”的轻响。
走到入口时，叶柔最后看了眼溶洞深处。
法杖轻轻晃动，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那些被她收入法阵的白骨，或许将在另一个空间得到真正的安息。
出了石缝，崖顶的瘴气已散得差不多。
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血藤锁魂阵的残藤都已枯萎，变成焦黑的一团。
踩上去脆得像炭。
“这些藤根得挖干净，”陈岩用砍刀戳了戳地面。
“不然明年说不定又长出来。”
“回去让人来处理，”林萧道。
“咱们先带骨核回去。”
下山的路比来时好走些，没了瘴气的阻拦。
视野开阔了不少。
只是路边偶尔能看到散落的骨片。
或是被怨骨啃噬过的树干，提醒着他们这场较量的惨烈。
走到黑风岭外围时，远远就看到土城的方向飘着炊烟。
袅袅娜娜，在蓝天下格外显眼。
阿风突然笑了：“还是城里好，有烟火气。”
没人接话，但每个人的脚步都轻快了些。
林萧望着那片炊烟，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却觉得心里踏实了——那是家的方向。
快到西门时，守城门的青壮突然欢呼起来。
有人撒腿往城里跑，大概是去报信。
林萧他们走近了，才发现城门口聚了不少人。
有老人，有妇人，还有半大的孩子。
手里都攥着东西，见他们过来，纷纷涌了上来。
“林大哥！你们可回来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举着个布包跑过来。
里面是刚烤好的红薯，还冒着热气。
“俺娘说给你们暖暖身子。”
一个老婆婆颤巍巍地递过一篮草药：“这是治外伤的。”
“俺家老头子当年打猎受伤，就靠这药好的。”
苏璃眼眶一热，接过草药，轻声说了句“谢谢”。
云瑶和凤瑶也被妇人围住。
手里塞满了布料和针线，说是给她们补箭囊用的。
林萧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后背的疼不算什么了。
他抬手对众人拱了拱，声音有些沙哑。
“让大家担心了，我们没事。”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骨源解决了吗”，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陈岩怀里的玉盒上。
陈岩把玉盒往怀里紧了紧，沉声道：“解决了。”
“以后黑风岭不会再出事了。”
虽然知道这话不完全对——墨屠还在逃。
但此刻，没人愿意戳破这份安宁。
城门口爆发出一阵欢呼，孩子们围着他们转圈。
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回到住处，林萧被按在床上养伤。
苏璃给他敷药，诺雪在一旁调配安神的汤药。
叶柔则去清点损失的骷髅兵。
陈岩和阿风在门口守着。
云瑶和凤瑶整理着带回来的东西。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药罐里的汤药咕嘟作响。
林萧望着窗外的阳光，突然开口：“墨屠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璃的手顿了顿，继续给他缠绷带：“我知道。”
“但至少现在，我们赢了。”
她低头看着他，眼神很亮，“而且，我们不是一个人。”
林萧笑了，后背的疼似乎都减轻了些。
是啊，他们不是一个人。
傍晚时，夕阳把土城染成了金红色。
林萧靠在窗边，看着街上渐渐热闹起来。
卖货的小贩又开始吆喝，归家的人提着菜篮匆匆走过。
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陈岩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烤饼：“诺雪说你能吃点东西了。”
“刚出炉的，热乎。”
他在林萧身边坐下，咬了口自己手里的饼。
“叶柔查了，墨屠的暗门通往后山的废弃矿洞。”
“她已经让人去封了。”
林萧点点头，接过烤饼，慢慢咬了一口。
饼是咸香的，带着麦子的醇厚，是家的味道。
“对了，”陈岩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那老乞丐的烟杆，叶柔捡回来了。”
“说上面的怨气能做警示符，以后再有怨骨靠近，符纸就会发烫。”
林萧“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老乞丐已经死了，恩怨也好，仇恨也罢。
都该随着他的尸骨埋在黑风岭了。
夜色渐深，土城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像撒在地上的星子。
林萧躺在床上，听着远处传来的打更声。
心里清楚，平静只是暂时的，墨屠还在暗处。
或许正磨着他的锈铁剑。
但那又如何？
他看了眼桌边苏璃留下的药碗。
听着隔壁叶柔低声念咒的声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只要他们还在，只要土城的灯火还亮着。
就总有一战的勇气。
而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