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塔内的修炼并非与世隔绝。尽管塔内时间流速异常,但外界因异界裂隙而日益严峻的形势,依旧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叶宸一行人。
在叶宸与林薇成功进行数次协同修炼,对源核的掌控和净化之力的配合都大有进展后,凌霜收到了来自龙城司外围监测点的紧急求援信息——位于东海沿岸的一个临时避难所,遭遇了小股中高阶妖魔的突袭,防守力量吃紧,急需高端战力支援。
“这是一个机会。”凌霜收起通讯器,目光扫过叶宸、林薇和苏晓,“实战是检验修炼成果的最佳途径。而且,我们不能一直困守塔内,必须了解外界的确切情况,并尽可能救援幸存者。”
叶宸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体内力量充盈,与林薇的配合也日益默契,正需要一场实战来巩固。林薇虽然眼中闪过一丝对黑暗和妖魔的本能恐惧,但看到叶宸坚定的眼神,她也用力点了点头。苏晓更是早已按捺不住,唐刀在鞘中发出轻微的嗡鸣。
四人迅速离开镇妖塔所在的海底空间,通过一条隐秘的通道,浮上海面,再凭借凌霜的指引和叶宸的瞬移能力,快速赶往那个位于废弃渔村旁的临时避难所。
还未靠近,远远便听到了妖魔的嘶吼、人类的惨叫以及能量碰撞的爆炸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混沌浊流特有的腐朽气息。
避难所依仗几栋相对坚固的石屋和临时搭建的工事组成,此刻,防线已经摇摇欲坠。数十只形态各异的妖魔正在疯狂进攻。其中大部分是低阶的怨灵和实体化的邪祟,但有三头身形高大、覆盖着骨甲、利爪闪烁着幽光的“骸骨魔”尤为显眼,它们属于中阶邪祟中的精英,力量强悍,每一次扑击都能在工事上留下深深的裂痕。
残存的龙城司外围队员和少数拥有异能的幸存者正在拼死抵抗,但显然力不从心,伤亡在不断加剧。
“动手!”凌霜一声令下,身形如电,率先冲入战场,手中的特制枪械喷吐出蕴含符文的子弹,精准点射,瞬间将两只扑向伤员的怨灵打散。
苏晓长啸一声,唐刀出鞘,带起一泓秋水般的刀光,古武气劲勃发,直接找上了一头骸骨魔,刀锋与骨甲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叶宸与林薇对视一眼,默契自生。叶宸心念一动,暗金色的混沌能量在身前凝聚成数面棱角分明的能量盾牌,为几名险象环生的队员挡住了致命的扑击。同时,他单手虚握,一柄由混沌能量构筑的长枪瞬间成型,被他投掷而出,将一只试图从侧面偷袭苏晓的邪祟钉在地上,能量爆发,将其彻底净化。
林薇紧随叶宸身侧,她没有直接攻击能力,但双手虚按,手腕银镯散发柔和白光,一股无形的净化力场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力场范围内,那些低阶怨灵发出的、能扰乱心智的尖啸声效果大减,连空气中弥漫的混沌浊流似乎都稀薄了几分,让奋战中的队员们感觉精神一振。
叶宸的出现,立刻扭转了战局。他身形如风,在战场上闪烁,能量屏障时而防御,时而变形挤压,将妖魔困锁;能量具现出的刀剑枪戟更是犀利无匹,寻常邪祟触之即溃。他甚至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净化之力融入攻击之中,发现对妖魔的杀伤效果显着提升。
这种对力量的精妙运用,让他信心倍增。战斗似乎变得轻松起来。
然而,变故陡生。
一头格外狡诈的骸骨魔,似乎察觉到了林薇这个“辅助”的重要性。它佯装扑向另一侧的队员,却在半空中猛地拧身,布满骨刺的长尾如同钢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出其不意地扫向林薇!这一击角度刁钻,速度极快,恰好是叶宸刚刚完成一次瞬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薇薇!小心!”苏晓和凌霜的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林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童年阴影瞬间淹没了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忘记了闪避。她眼中只剩下那迅速放大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骨尾!
“不——!”
叶宸的心脏几乎在这一刻停止跳动。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引爆了他内心深处最深的梦魇——保护不了重要之人!
后颈的源核印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灼热、跳动,仿佛要挣脱皮肤的束缚。一股狂暴的、不受控制的力量,混合着被惊惧引动的混沌浊流,轰然爆发!
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去控制。完全是本能反应,一股暗金色的、却边缘缠绕着不详黑红色的能量洪流,以他为中心,呈扇形向前方狂涌而出!
这股力量,远超他平日掌控的极限,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意志!
“轰!!!!!!”
首当其冲的,是那头偷袭林薇的骸骨魔。它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在这狂暴的能量洪流中被彻底湮灭,连渣滓都没有剩下。
但能量洪流并未停止,继续向前席卷!
“叶宸!住手!”凌霜厉声喝道,试图阻止,却被能量的余波逼退。
苏晓距离稍近,感受到那毁灭性的气息,脸色剧变,想也不想地将古武气劲催发到极致,唐刀横在身前,试图格挡。
然而,这仓促的防御,在这失控的爆发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嘭!”
苏晓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正面撞击,护体气劲瞬间破碎,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一堵残破的石墙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手中的唐刀脱手飞出,插在地上,嗡鸣不止。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显然内腑受到了重创。
而能量洪流的边缘,更是扫过了两名正在与妖魔缠斗的龙城司队员。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掀飞出去,虽然因为距离较远没有被直接湮灭,但也骨断筋折,重伤倒地。
失控的能量终于耗尽,缓缓消散。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妖魔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爆发震慑住了,攻势一缓。
叶宸僵立在原地,浑身颤抖,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怔怔地看着吐血倒地的苏晓,看着那两名重伤昏迷的队员,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刚刚释放出了毁灭性的力量,不仅灭了妖魔,也……重伤了同伴。
“我……我做了什么……”无边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之前心魔幻境中的任何场景都要真实,都要冰冷。
林薇脱离了危险,脸色煞白地跑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叶宸!你怎么样?”
叶宸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苏晓身上。
苏晓在凌霜的搀扶下,勉强靠墙坐起,又咳出一口血沫。他抬起眼,看向叶宸,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不羁的丹凤眼中,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
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比任何指责都让叶宸感到刺痛。
“我……对不起……苏晓……我……”叶宸语无伦次,想要上前,脚步却如同灌了铅。
凌霜快速给苏晓喂下一颗疗伤丹药,冷静地下令剩余队员清剿残余妖魔,然后走到叶宸面前,目光锐利如刀。
“冷静点,叶宸!”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战斗还没结束!先解决敌人!”
凌霜的呵斥如同警钟,让叶宸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丝。他猛地转头,看向那些因他失控而暂时停滞的妖魔,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一股暴戾的毁灭冲动再次涌上心头,仿佛只有将眼前所有的妖魔都碾碎,才能宣泄心中的悔恨与恐惧。
“叶宸!”林薇感应到他情绪的剧烈波动和源核的再次躁动,急忙握紧他的手,净化之力全力输出,试图安抚他,“别这样!冷静下来!”
清凉的气息涌入,勉强压下了那即将再次爆发的毁灭冲动。
叶宸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挣脱林薇的手,但他没有再失控。而是如同发泄一般,扑向剩余的妖魔,动作变得狂野而毫无章法,只是凭借绝对的力量,将那些妖魔一一撕碎、净化,仿佛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还能“控制”力量,证明自己不是在伤害同伴。
残存的妖魔很快被清剿一空。
幸存的队员们开始救助伤员,收拾残局,但气氛却异常沉重。不少人看向叶宸的目光中,带上了敬畏、恐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叶宸站在战场中央,周身还萦绕着未曾完全平息的能量余波,脚下是妖魔的残骸。他却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冰冷。
苏晓在凌霜的帮助下,勉强站了起来,脸色依旧苍白。他推开凌霜搀扶的手,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掉落的唐刀前,弯腰,有些吃力地将刀捡起,插回刀鞘。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叶宸一眼。
凌霜走到叶宸面前,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沉声道:“失控的力量,比妖魔更危险。叶宸,你今天差点亲手毁掉你的团队。”
叶宸身体剧烈一颤,低下头,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
“我……我知道……”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自责,“对不起……凌姐,对不起……苏晓……我……”
凌霜叹了口气,语气稍缓:“回去再说。当务之急是安置伤员,并且……你需要立刻进行心理评估和能量稳定。在你能完全驾驭它之前,‘执塔人权限’必须暂时封存。”
叶宸没有任何反驳,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
他抬起头,看向正在默默帮助救治伤员的林薇,看向背对着他、气息萎靡的苏晓,看向那些因他而受伤的队员……
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再一次,被自己的力量背叛了。而这一次,付出的代价,是同伴的鲜血和信任。
刚刚因为修炼进展而建立起的信心,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前方的路,似乎变得更加迷茫和艰难。力量的枷锁,不仅锁住了他的命运,更在他与同伴之间,划下了一道深深的、血色的裂痕。
(第245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