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宋师道瑟瑟发抖。
因为常笙在说话的时候，泄露了一丝杀气。
而这份杀气的纯粹，甚至还要超过他那个号称大宗师之下第一人的老爹——
天刀·宋缺。
不过宋师道终究是天下四大门阀之一的少主，心理素质那是杠杠的，很快就压制住了自己的恐惧，笑道。
“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
不管怎么说，扬州百姓得先生护佑是事实。”
宋师道这前半句话的意思是：孔子说，以前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现在我不光听人说，还要看他做了什么。
后半句的意思是：事你已经做了，要怎么说都随便你，反正我不信。
常笙突然就没了和宋师道扯淡的兴趣。
“我们还是说正事吧，聊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宋公子来我这寒舍是为了什么呢。
常某最近忙于闭关修行，可没打造什么兵器。”
宋师道闻言收起了笑脸，正色道。
“不瞒常先生，在下这次来访，是带着任务来的。”
“哦？什么任务。”
“我宋家得到消息，说长生诀近期在扬州城出现过。
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弄清楚长生诀的下落，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把长生诀带回去。
敢问常先生，长生诀是否在你的手中。”
听到长生诀消息的时候，宋师道所带领的私盐船队已经过了扬州，都快到益州了。
宋家是四大门阀之一，传承有序，此时又有宋缺在，本身是不怎么在意长生诀的。
只是这本书的名头太大，让宋师道起了那么一点点的贪心，再加上‘我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的想法。宋师道立马把私盐生意交给自己的叔叔宋智打理，然后下船快马赶回了扬州。
常笙看着宋师道，有些诧异。
“长生诀可是天下第一奇书，要是这书真在我手上，你问得这么直白，就不怕我杀了你？”
宋师道摇了摇头，神色始终认真。“不怕。”
常笙笑了。“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胆气说这样的话，但我可以告诉你，长生诀真在我手上，但你带不走。
别说你，就是天刀本人来了，只要我不想，他也不能从我手里带走任何东西。”
···
天刀·宋缺。
大宗师之下第一人，可惜他始终不是大宗师。
而常笙在顿悟的这十几天里，已经成功解决了自身隐患，踏入了大宗师之境。
至于他的隐患是什么嘛。
说来惭愧，因为能一直转生，所以常笙对很多事情都是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包括他自己。
能好好活就好好活，不能好好活的话，那死了也没关系。
他做的很多事情，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或者是有什么目标，而是闲得蛋疼，单纯想给自己找些事做。
真要说的话，他对自己在意的东西，还要比对自己更在意一些。
比如华山派、藏剑山庄。
如果真要在自己和门派之间选一个的话，常笙会选择门派。
反正能重生。
在这种摆烂心理下，他自然没有所谓的诚心，精神意志也不坚定。
众所周知，一个人在摆烂时，和内心坚定时，两者间的精神力量，完全是天差地别的。
而常笙在摆烂时，就将自己的精神力量修行到了能和真气、肉体保持平衡的程度。
因此，当他在战场上舍生忘死的拼杀，于尸山血海中参破生死，坚定了自己的求生意念后，精神力量突然大幅增长，打破了精气神的平衡。
然后他就神意失控，死在了大战结束之后。
因为身体没什么伤势，所以看起来和力竭而亡一模一样。
托这次顿悟的福，他终于搞清楚了原因。
于是，知道了上一世隐患的常笙，在悟出了阴阳五行剑意和一套同修精气神的剑法后，平衡了自己精气神，自然而然的踏入了大宗师境界。
虽然他根本就不想悟出这剑意和剑法。
···
言归正传
常笙对天刀·宋缺的态度一般，宋师道只是一笑而过，不打算争辩，也不打算多做什么。
无论是门阀还是门派，有人当面子，就有人得当里子。
他父亲宋缺无疑是岭南宋氏的门面。
常笙刚才的话，若是换个人来对他说，他照样会一笑而过，而这人的尸体第二天就会出现在乱葬岗。
但常笙不同，宋师道凭刚才的杀气，就断定常笙是个和自己父亲同一等级的高手。
这种高手，宋师道无权处理，只能宋缺自己来。
所以宋师道并不多话，而是笑着向常笙解释道。
“先生误会了，我们宋家并不是想要长生诀，我们只是希望先生能保管好这本奇书，莫让它落入其他人的手里。”
“果真？”
“当然。”宋师道点了点头。
“长生诀不过是传说而已，除去那些年代久远的传言之外，我还没听说有谁能练成上面的武功。
再说了，我宋家武学也不见得就比长生诀的武学要差，何必要舍近求远呢？你说是不是。”
说着，宋师道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当然了，世事无常，说不定就有人能从长生诀上悟出什么绝世武学，给我宋氏带来什么麻烦。
所以师道在这里请求常先生，务必将长生诀保管好，切勿丢失、外泄。”
“难道我就不会给你们带去麻烦？”
“这就不得不提我的第二个任务了。”
宋师道站起身，朝常笙恭敬行礼道。“先生大才，师道奉家主之命，请先生为我宋氏客卿。”
如今天下已至乱世，他们宋家作为四大门阀之一，自然也有问鼎天下的心思。
而常笙以铸造之术闻名天下，打造武器又快，质量又好。
若常笙愿意入他宋家，那只要指导一下工匠，宋家起事的刀兵甲胄就解决了。
就算常笙不愿意指点，那他们把人请回去，花点小钱供着，也总比让常笙被别人请走要好。
当然了，若常笙的武功没那么高，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至于说他在卖盐的路上折返，哪里来的家主之命？
只能说，人才面前，一切都好商量，大不了后面补一个嘛，反正家主是他爹。
常笙摸了摸下巴，然后开始思考，要不要去宋家。
宋家始终坚持汉统，这点很好。
但是，自西晋灭亡以来，衣冠南渡，草原部族马踏中原。
三百年过去，胡汉血脉早已在这片土地上融合，纯血汉人已经很少了。
宋家带着这样的思想，想要一统天下，受到的阻力将难以想象。
当然了，阻力什么的都是小事，只要宋氏够强，决心够坚定，兵锋所指，所有的阻力都会被斩断。
宋家够强吗？
强，但没有强到能无视所有阻力的地步。
宋家人够坚定吗？
emmm···，够呛。
印象中，宋氏出来的人，都是一等一的恋爱脑。
宋缺因为和梵清惠的感情，在与大宗师宁道奇的“九刀之约”中放水，弄出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宋师道···常笙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光是想想都忍不住露出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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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师道此时低着头，没看见常笙满眼的嫌弃，只是本能的感觉有些不舒服。
常笙想清楚之后也不再犹豫，拒绝了宋师道。
恋爱脑不靠谱。
常笙可不想自己在前线拼命，后方的人却耳根子一软，然后惨遭背刺。
···
送走了宋师道之后，常笙也考虑起了未来。
还是那句话，只有天下太平，他才能过得好。
对于平定乱世的人选，常笙没有考虑多久。
隋末乱世，那还用选？
当然是去投李唐了。
有李世民这个正确答案不抄，难道还要自己做题吗？可其他人也没有个靠谱的啊。
下定决心后，常笙起身走向锻炉，准备给自己打造一些防身兵器。
说来（二次）惭愧，作为一个锻造大师，常笙这一世还没给自己打造过兵器。
虽然他不怎么用的上就是了。
···
两个月后
常笙背着一个巨大的剑匣，后腰上别着一把长剑，踏上了去晋阳的道路。
由于出手阔绰，常笙上了一个势力比较大的船队的船，前往洛阳。
刚开始，行程很是顺利，谁知刚到山阳渎，船队就被拦住了。
原来，杜伏威不久前才打败了隋军，接管了这一带的运河。
杜伏威此人很有能力。
不同于其他的起义军杂乱的队伍和不怎么存在的军纪，杜伏威的军队往往是优中选优，而且纪律严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所以在他不仅练出了一支强大的精锐部队，而且还很得民心。
但因参与起义的人良莠不齐，加上时日尚短，杜伏威严苛的军纪还没有深入人心，所以总有些人抱着侥幸心理，出来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比如现在，常笙他们就被拦下，要求缴纳‘过路费’了。
随着货船与水军船只接壤，杜伏威手下的‘义军’也跳帮到各自的目标船上。
船上的管事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等这些所谓的义军跳上船来，他便带着笑脸迎了上去。
“各位好汉爷！小人是跑船的良民，途经宝地，一点心意请好汉们笑纳，求行个方便！”
说着，管事行礼的手顺势伸出袖中，掏出一大一小两个钱袋。
他一边恭维，一边将大钱袋当众放到了带队头领的手上，并借着这个机会悄然将小钱袋塞进了头领的窄袖中。
虽然这管事还挺年轻，但看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就知道他是个老管事了。
头领感受到小钱袋入袖，冰冷的脸色立马变得和煦起来，拍着管事的肩膀直呼他懂事。
管事好话不停，让头领很是高兴。
说着，管事就表示天色不早了，他们需要尽快赶到下一个码头卸货，希望‘好汉’们能网开一面，让他们离去。
乐呵呵的头领大手一挥，表示这不是什么问题，招呼着手下人就准备回去。
然后，没走成。
头领转身到一半，就停下了动作，眼睛直直的看着常笙···的旁边。
众人顺着头领的视线看去，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正怯生生的把头缩回船门后。
从她头上的双丫髻可以看出，这小姑娘是个侍女。
头领乐了。“没想到啊，今日竟还有意外收获。”
管事心道不好，暗自埋怨这小丫鬟不听指示的同时，脸上堆笑拦住了头领的去路。
“好汉、好汉。”管事轻轻拉住头领，凑上前小声的说道。
“这小丫鬟是洛阳杨家的人，这次是跟着杨公子出来的，好汉给个面子，别让小的难做。”
说着，管事就往袖中伸手，准备再掏一个钱袋，脸上还带着一丝心疼。
这‘过路费’是可以挂账报销的，若是处理得当，省下的钱财进的可是他的口袋。
换言之，这是在花他的钱平事。
不过头领没给他掏钱的机会，抬手就将其甩了出去。
“一个侍女而已，有什么难做的，难做你就不要做了。”
后退了好几步的管事脸色难看。
像他们这种乱世还敢在运河上跑的船队，每一个都是有背景的，在各方首领那里也吃得开。
只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大家都不想节外生枝，他这才拉下面子交买路钱，可不是真的怕了这么个小头领。
就在管事准备恐吓头领的时候，另一个‘好汉’挡住了头领的路。
“祈老大，杜总管下过令，不得奸淫掳掠，也不许随意得罪人，特别是贵人。”
祈老大瞬间冷脸。
“李靖，我才是上级，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轮不到你来提醒我。
一个侍女罢了，能得罪谁。
再说了，我这是‘请’她回去和我成亲，不是掳掠。”
祈老大很烦，每次他要做点什么的时候，这个叫李靖的每次都要站出来向他说教，搞得好像李靖才是他的上级一样。
“李靖？”
本不打算多事的常笙突然出声。
“你是陇西李氏的李靖、李药师吗？”
李靖转过身，好奇的看向这个报出自己来路的陌生人，眼底还潜藏着一丝防备。
“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
常笙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扬州铁匠，常笙。”
这才一出门，就捡了个绝世名将，这感觉也太好了吧。
唯一的问题是——李靖怎么会在这里，还如此年轻？
当过军官的人、特别是当过指挥的人，多少都读过一些兵书。
李靖作为大唐卫国公，‘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代言人——和他相比，他遇到的那些对手都是弱鸡。
《李卫公兵法》、《唐太宗李卫公问对》，常笙可是研究过的。
可常笙如果没记错的话，李靖作为氏族子弟，很早就进了长安官场，却一直怀才不遇。直到四十多了，这才得到一个重要职位，调到了彼时还是唐国公的李渊手下。
直到这个时候，李靖都还不受重用。
直到察觉李渊要造反，李靖准备去扬州找杨广举报，被果断起兵的李渊逮到后，因及时跳反加上李世民劝说、李渊惜才，这才投入了李渊的麾下，受到重视。
划重点，李靖前期一直在长安当官，后来才到了李渊那里。且李渊起兵时，李靖至少四十岁了。
可现在已是隋末，李世民都快二十岁了，但出现在他面前的李靖，却只是一个二十来岁、黑不溜秋的大头兵，还出现在离扬州不远的地方。
常笙现在只想问一句。
不是，这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