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女宫的织机声骤然停滞,万千丝线悬在半空,如同凝固的流光。
宫室中央,那幅悬浮的“天机绣图”正剧烈震颤,星辉织就的经纬乱作一团,光丝断裂的噼啪声里,夹杂着仙娥们压抑的惊呼。
织女站在绣图前,指尖仙光黯淡,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盛满焦灼。
她能感觉到绣图核心的能量正在溃散,那处代表下界灾劫预警的节点已闪烁如风中残烛,一旦崩解,不仅她要承受反噬,下界数处生灵可能因推演失效而陷入未知的劫难。
“织女仙子,还请速断!”
巡查天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再拖下去,休说问责,怕是整个织女宫都要被这乱流波及!”
织女咬紧下唇,正要狠心斩断绣图以止损,一道清越的声音突然响起:“且慢!”
云逸子踏着星轨数据残留的微光步入宫室,目光第一时间锁定那幅混乱的绣图。
混沌感应如水流淌,瞬间穿透狂暴的能量表象——他“看”到了症结所在:并非主经纬崩断,而是三根次级光丝因吸纳了过多下界戾气,在图内卷成死结,反而缠住了主脉,导致能量回路彻底紊乱。
“这些乱丝……是下界不久前那场瘟疫的余戾。”
云逸子指尖泛起极淡的灰光,那是混沌之气最内敛的形态,“强行斩断,主经纬必受牵连。”
巡查天官皱眉:“你又有何法?莫不是想重蹈蟠桃盛会的覆辙?”
“不敢。”
云逸子微微欠身,目光转向织女,“但求仙子允我一试,只需半盏茶时辰。”
织女望着他眼底的笃定,想起蟠桃盛会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终是点了点头:“请。”
云逸子上前半步,并未靠近绣图,而是立于三丈外,双手虚拢。
混沌之气自指尖溢出,化作三缕极细的光带,如同最耐心的绣娘手中的银线,轻轻探向那三个死结。
第一缕光带缠上最外层的死结,没有硬碰硬,反而顺着光丝的纹理缓缓游走。
那些纠结的光丝本如顽石,此刻竟像被温水浸润的棉线,渐渐松弛下来。
云逸子指尖微动,光带突然加速,顺着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缝隙钻入结心,轻轻一挑——那死结竟如活物般,自行松开半寸。
“这是……以柔克刚?”
有仙娥低呼。
第二缕光带随即跟上,精准地裹住松开的光丝末端,如同牵引迷途的羔羊,将其缓缓导回原本的轨迹。
过程中,那些沾染戾气的光丝剧烈挣扎,散发出刺目的黑芒,试图反噬。
云逸子眉心微蹙,混沌之气陡然转寒,光带表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霜花——那是借用了织女宫的月华之力,以寒制戾,逼得黑芒节节退散。
巡查天官看得暗暗心惊。
这手法看似缓慢,实则每一丝力道都算计到极致,连能量流动的惯性都利用得恰到好处,竟比强行拆解省力三成。
最关键的第三缕光带,直取绣图核心的死结。
这里的戾气最重,光丝已开始碳化,眼看就要脆裂。
云逸子深吸一口气,混沌之气突然爆发出极淡的金芒——那是融入了自身星轨数据的本源之力,带着星辰运转的韵律,轻轻覆在死结上。
“嗡——”
绣图突然发出一声轻鸣,那些碳化的光丝竟开始复苏,边缘泛起淡淡的绿意。
死结在金芒中缓缓舒展,露出下方被缠住的主经纬,那道代表下界安宁的光脉,此刻正微微搏动,像是在感谢迟来的救赎。
半盏茶时辰刚到,最后一个死结彻底解开。
天机绣图骤然安静下来,紊乱的光丝如归巢的鸟雀,沿着经纬有序排列,星辉重新流淌,甚至比之前更添了几分温润。
核心处的预警节点稳定发光,映得整个织女宫都暖意融融。
云逸子收回手,混沌之气悄然隐去,只留指尖一点余温。
他看向织女,发现对方正望着自己,眼中除了感激,还有一丝了然——方才那缕金芒里,藏着星轨运转的秩序,与织女宫“以序织道”的本源不谋而合。
“云逸仙官。”
织女福身一礼,动作郑重,“今日之恩,织女宫上下铭记。往后若有差遣,只需传讯,织女宫无有不从。”
巡查天官张了张嘴,终是化作一声轻咳,转身离去。
他知道,这云逸子不仅是技惊四座,更悄然织就了一张新的关系网——以巧手为梭,以善意作线,在天庭的经纬里,又牢牢系住了重要的一环。
云逸子走出织女宫时,天河的星辉正落在肩头。
他抬头望向那片璀璨的星轨,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梳理光丝的触感。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天庭的经纬如同一张巨大的绣图,他既是其中的一根线,也终将成为执梭的人。
而远处的天河尽头,似乎已有新的光丝在闪烁,等着他去编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