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之上，硬撼一记“凝缩版”法天象地，被震得虎口迸裂、坠落数十丈的杨戬，稳住身形，看向孙悟空的眼神已然彻底改变。
那是一种将对方真正视为平等对手、甚至带上一丝忌惮的凝重。
手臂上传来的酸麻与那丝金色的神血，无比清晰地告诉他，这妖猴的力量，已然凌驾于常态下的自己之上！
“好妖猴！”
杨戬冷喝一声，压下心中震动，战意却不减反增，“力大不过蛮勇，且看神通变化！”
话音未落，他周身玄光一闪，竟凭空消失！
下一瞬，一只金翅大鹏雕撕裂云层，利爪如钩，带着撕碎虚空的速度与锐利，直扑孙悟空天灵盖！
其形其神，与那鹏魔王竟有八九分相似，甚至更添几分神圣威压！
八九玄功·变化之道！
“来得好！”
孙悟空不惊反喜，【破妄神瞳】金光流转，瞬间看破这变化并非虚幻，而是杨戬以玄功真正模拟了金鹏形态的部分特质，兼具其速与其锐！
但他不闪不避，反而大笑一声：“比变化？俺老孙也会！”
摇身一晃，竟化作一头神骏异常、通体覆盖青色龙鳞、头生独角的獬豸！
此乃神兽，明辨是非，专触邪佞！那独角不偏不倚，正对着金鹏利爪撞去！
轰！
气劲交迸，金鹏倒飞而回，玄光闪烁间变回杨戬本体，眼中讶色更浓。
对方竟也能变化神兽，且选择恰到好处，隐隐克制他的金鹏变！
“再看这个！”
杨戬低喝，身形再变，化作一头身高百丈、通体漆黑、口鼻喷吐幽冥煞气的上古暴猿，巨拳如山岳般砸落，威势滔天，竟引动地煞之力！
孙悟空嘿然一笑，身形暴涨，却不是变巨猿，而是化作一头鳞甲狰狞、尾如巨鞭、散发着洪荒气息的凶兽梼杌，悍然迎上，以暴制暴！
轰隆隆！
两头巨兽在空中疯狂搏杀，爪牙撕扯，每一次碰撞都引得风云变色，比方才的兵器交锋更加原始狂野！
下方双方人马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心神摇曳。
这等层次的变化神通对决，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梅山六圣见主公一时难以取胜，互相对视一眼，默契陡生，各持兵器，结成战阵，道道神光射向孙悟空所化梼杌，试图干扰！
哮天犬更是悄无声息地潜入虚空，瞅准机会，猛地窜出，张口便咬向梼杌后腿！
“无耻！”
花果山群妖怒骂，却无力插手这等战局。
孙悟空正与杨戬酣战，察觉偷袭，梼杌巨尾猛地一扫，逼退哮天犬，但身形不免一滞。
杨戬所化暴猿抓住机会，一拳狠狠砸在梼杌肩头！
砰！
鳞甲破碎，孙悟空吃痛，怒吼一声，借力飞退，玄光一闪恢复本相，肩头衣衫破裂，露出一道浅浅拳印，旋即被不灭妖躯修复。
他目光冷冷扫过梅山六圣与龇牙咧嘴的哮天犬，最后落在同样恢复本相、气息微喘的杨戬身上。
“二郎神，这就是你的手段？”
孙悟空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单打独斗拿不下，便要纵犬伤人，让手下结阵相助？你这‘清源妙道真君’的名头，莫非是靠这些得来的？”
杨戬面色一沉，喝道：“休得胡言！梅山兄弟与孝天犬乃我麾下，一体作战，何来纵犬伤人之说！”
话虽如此，他却暗中摆手，止住了欲再次上前助阵的梅山六圣。
他心高气傲，方才被逼退已觉颜面有损，若再靠部下围攻取胜，即便赢了，也非他所愿。
孙悟空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冷笑，【破妄神瞳】的光芒愈发深邃，不再仅仅观察其招式法力，更开始剖析其情绪波动与心神意念。
逆天悟性于此悄然运转，结合之前听闻的关于杨戬“听调不听宣”、劈山救母的传闻，以及方才他制止部下的举动，瞬间推演出其性格特质——极度骄傲，重视实力，信奉堂堂正正的对决，对天庭心存芥蒂，却又因种种原因不得不为其效力。
这是一个内心充满矛盾与骄傲的人。
“一体作战？”
孙悟空哈哈大笑，笑声中却充满了揶揄，“杨戬，俺看你也是个有本事的，何苦替那凌霄殿上昏聩无能、只知派手下送死、关键时刻却连自家妹妹都护不住的玉帝老儿卖命？”
此言一出，杨戬瞳孔骤缩，握刀的手猛地一紧！
“劈山救母”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与逆鳞！
虽然最终救出母亲，但母亲所受的苦难与天庭的冷漠无情，始终是他心中一根刺！
孙悟空敏锐地捕捉到他这一瞬间的心神震荡，继续加大火力，语速极快，字字诛心：
“你一身神通，傲视三界，本可逍遥自在，却为何要受那天庭拘束？听调不听宣？
呵呵，说得好听，还不是他一道旨意，你便得巴巴地赶来，与俺这‘妖邪’打生打死？”
“你可知那玉帝老儿此刻正坐在凌霄殿上，看着你我厮杀？
你若胜了，他不过轻描淡写一句‘真君辛苦’，赏些你未必看在眼里的东西。
你若败了，甚至伤在俺手，你猜他可会有一丝愧疚？可会派天兵天将来救你？恐怕只会觉得你无能，折了他天庭颜面！”
“你在他眼中，与那些天兵天将、与俺这‘妖猴’，有何本质区别？不过都是一把更好用的刀而已！
用罢了，随手一扔，甚至嫌你碍事时，亦可轻易折断！”
“就像当年，谁又真正在乎过你母亲的死活？”
“住口！”
杨戬猛然暴喝，额间竖眼都隐隐有睁开的趋势，周身神光剧烈波动，显是心神已乱！
孙悟空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精准无比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隐痛与疑虑！
是啊，他为何而战？
为天庭法度？那天庭法度又何曾公正过？
为玉帝赏识？那赏识又何尝不是一种施舍与利用？
这一瞬间的失神，对于孙悟空这等高手而言，已然足够！
【破妄神瞳】精准捕捉到那因心神激荡而出现的、极其细微的法力运转间隙与防御空档！
“就是现在！”
孙悟空身形猛然前冲，不再是直线，而是化作一道曲折突进的闪电，风雷遁术催至极致，巧妙地绕开了杨戬下意识挥出的刀光，金箍棒凝聚全力，直捣其因心神震动而略显松懈的中宫空门！
杨戬骇然回神，仓促间回刀格挡，却已是慢了半分！
铛！ 噗！
虽勉强架住了金箍棒主体，但那凝聚到极点的力量依旧透体而入，震得他气血翻腾，喉头一甜，竟又是一口金色神血喷出，身形踉跄后退，脸色变得苍白。
胜负未分，但他已然吃了亏！
哮天犬狂吠扑上，梅山六圣也顾不得许多，结阵冲来。
孙悟空却不再追击，持棒而立，看着气息紊乱、眼神复杂的杨戬，淡淡道：“杨戬，好好想想，为谁而战，值不值得。
今日俺老孙打得痛快，暂且留手，下次若再见，你若还想不明白，就休怪俺棒下无情了！”
说罢，他化作遁光，退回花果山阵法范围之内。
杨戬站在原地，望着花果山的方向，抬手抹去嘴角金血，脸色变幻不定，许久未曾言语。
梅山六圣与哮天犬围拢过来，皆不敢出声。
孙悟空的话语，如同魔音，在他心中反复回荡，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场巅峰对决，竟以攻心暂告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