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营的日子以汗水与疲惫为刻度,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仁王逐渐在6号球场站稳了脚跟,他的“幻影”在实战中运用得越发纯熟,虽然还远不足以挑战那些真正的怪物,但至少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身体的极限被一次次打破,又在恢复后变得更强。
这天晚上的加练格外辛苦,教练似乎有意榨干他们最后一丝力气,安排的是一场高强度、无间歇的模拟实战循环赛。当仁王终于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回到宿舍时,同屋的其他人早已鼾声四起。窗外,训练营的探照灯勾勒出围墙冰冷的轮廓,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巡夜脚步声。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完成洗漱,将自己摔在床上,连拿起手机的力气都快没有了。然而,当屏幕亮起,显示着数条来自“信子”的未读短信和——一个未接来电提示时,他那被疲惫浸透的神经,猛地被牵动了一下。
未接来电是半小时前。这么晚了,她还没睡?
他点开短信。
「雅治,今天过得怎么样?我做了抹茶奶冻,好像成功了!(附一张奶冻颤巍巍、卖相尚可的照片)」
「晚上开始下雨了,好大的雷声……有点害怕。」
「……你睡了吗?」
**「(未接来电提示)」
**
最后一条短信,是在未接来电之后发的,只有一个委屈的颜文字:「(′;w;`)」。
仁王看着那个颜文字,几乎能想象出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听着窗外雷声隆隆,想给他打电话又怕打扰他,最终只敢发个表情过来的可怜模样。训练带来的肌肉酸痛和精神麻木,在这一刻被一种更为尖锐的情绪取代——是心疼,也是无法陪在她身边的无力感。
他几乎没有犹豫,手指已经按下了回拨键。电话接通的等待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声都敲在他的心弦上。
只响了两声,电话就被迅速接起了,速度快得像是对方一直将手机攥在手里。
“莫、莫西莫西?雅治?”电话那头传来信子带着浓重睡意、却又难掩惊喜和一丝慌乱的声音,背景里还有隐约的雷鸣声。
“puri~” 听到她声音的瞬间,仁王感觉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了下来,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陷在并不柔软的枕头里,声音带着训练后的沙哑,“这么晚还不睡,在等我的电话?”
“我、我没有特意等!”信子下意识地否认,但软糯的嗓音出卖了她,“就是……刚好醒了……外面在打雷……”
又是一阵闷雷声从听筒那边传来,伴随着她细微的吸气声。
“笨蛋,打雷而已,又不会真的劈到你。”仁王闭上眼,语气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奶冻呢?看起来还行,没把糖当成盐吧?”
“当然没有!”信子小声抗议,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她制作奶冻的“艰辛”过程,以及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琐事——哪个老师讲课很有趣,午餐和谁一起吃的,回家路上差点坐错电车……
她的声音像温暖潺潺的溪流,冲刷着他满身的疲惫和这个营地的冰冷刚硬。仁王很少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表示他在听。他能听到她那边柔软的床铺摩擦声,能想象她此刻一定是蜷缩在被子里,抱着手机,像只找到安全港湾的小动物,小声地、依赖地对他倾诉着一切。
“……然后我就想起来,雅治你以前说过,那种题其实有更简单的解法……”她说到兴头上,声音渐渐恢复了活力。
窗外,U17营地的熄灯号低沉地响起,预示着深夜的来临。
“很晚了。”仁王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低沉,“该睡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信子带着浓浓不舍的鼻音:“……嗯。雅治你也早点休息,训练……不要太辛苦。”
“知道了。”他顿了顿,在挂断前,还是加了一句,“雷声……要是还怕,就开着灯睡。”
“……好。”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看穿心思的羞涩,还有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依赖,“那……晚安,雅治。”
“嗯。”
电话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仁王举着手机,在黑暗中维持着那个姿势许久,直到手臂传来酸麻感,才缓缓放下。
宿舍里依旧充斥着别人的鼾声和汗味,窗外的围墙依旧冰冷。但这一次,他感觉这个坚硬的世界,似乎有了一小块柔软的内里。
他翻出枕头下那张信子拍的星空照片,虽然在这里看不到星星,但听着她声音入睡的夜晚,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了。
puri~ 真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笨蛋。
他闭上眼,这一次,疲惫席卷而来时,却仿佛带着一丝来自远方的、微甜的暖意。深夜的电话煲,成了这片残酷疆域里,唯一被允许的、短暂的温柔偷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