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一拍大腿,烟袋锅子敲得炕桌砰砰响)哎哟我的老掌柜!您这一句话可真戳到我肺管子上了!怪我怪我,刚才净想着赶路,把最要紧的景致都给略过去了。这回您坐稳当,点上烟,我给您细细道来一个能让人从脚底板凉到天灵盖的故事——《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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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出在民国初年,咱们松花江下游有个叫“月亮泡”的渔村。村里有个叫秀娥的姑娘,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俏,许给了邻村一个姓陈的木匠。两人青梅竹马,本该是桩好姻缘。
可就在成亲前半个月,秀娥去江边洗衣裳,天擦黑了还没回来。家里人打着灯笼去找,只在江边石头上发现她洗衣的木盆,还有一只被水冲掉的绣花鞋。村里水性最好的汉子下去摸了几遍,连个影儿都没找见。大家都说,准是让江里的“水拉蛄”(水鬼)给拖走了。
秀娥的爹娘哭得死去活来,陈家也只好退了亲。可怪事,就从秀娥头七那天晚上开始了。
先是她未婚夫陈木匠,夜里总听见有人敲窗户,推开看又没人。接着,他每晚都做同一个梦——梦里秀娥湿漉漉地站在他炕前,肚子微微隆起,哭着说:“陈哥,江底下冷啊,咱俩的娃娃更冷……”
陈木匠被折磨得形销骨立,整个人都脱了相。他爹娘觉得不对劲,请了个跳大神的老萨满来看。
老萨满一进院门,脸色就变了。他围着陈木匠睡的那铺炕转了三圈,用朱砂在窗户和门框上画了符,然后对陈家人说:“准备后事吧。你儿子被‘鬼胎’缠上了,那秀娥的怨魂带着没出世的孩子找上门来,要拉他下去一家团圆呢!”
陈家人吓得魂飞魄散,跪下来求老萨满救命。
老萨满叹了口气:“我试试看,但冤魂索命,最难化解。”
当天夜里,子时三刻,阴风把窗户纸吹得哗哗响。老萨满让陈木匠躺在炕上,在他胸口压了一面八卦镜,周围用红线缠了七圈,线上串着铜钱。又叫四个属龙属虎的壮汉守在屋里四角,手里拿着桃木棍。
三更梆子刚响过,屋里的油灯苗猛地变成了绿色!
炕上的陈木匠突然睁开眼,两个眼珠子全是白的,没有黑眼仁!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那分明是秀娥的腔调:
“陈哥……你好狠的心……咱的娃娃在喊爹呢……”
说着,陈木匠的肚子,竟然像吹气一样,肉眼可见地鼓胀起来!
守屋的壮汉吓得腿肚子转筋,老萨满猛地将一碗黑狗血泼在陈木匠身上。可那“鬼胎”的怨气太重,黑狗血只是让它停滞了片刻,陈木匠的肚子还在胀大,皮肤被撑得透明,甚至能看见里面有一团青黑色的东西在蠕动!
“不行了!要出来了!”老萨满脸色煞白,“鬼胎落地,方圆十里寸草不生!”
眼看就要酿成大祸,一直躲在门外的陈老娘,忽然想起秀娥生前最是孝顺心软。她不顾一切冲进屋里,扑到炕前,抱着儿子哭喊:
“秀娥啊!我的好闺女!是陈家对不住你!你看在娘给你梳过头、给你熬过药的份上,饶了你陈哥吧!娘给你立长生牌位,年年烧纸,让你在下面不缺吃穿……你行行好,放过他吧……”
这一番哭诉,情真意切。屋里那“秀娥”的哭声停了。
只见陈木匠鼓胀的肚子,慢慢瘪了下去,眼里的白色也渐渐褪去。最后,他猛地咳出一口黑水,昏死过去。
油灯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老萨满瘫坐在地上,浑身被汗湿透:“冤孽啊……总算劝走了……”
陈木匠捡回一条命,但从此体弱多病,再也没娶亲。而月亮泡的村民,至今在走夜路时,偶尔还能听见江边传来女人低低的哭泣声,还有像是婴儿啼哭的、细细弱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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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完这个故事,屋里静得能听见灯花爆开的声音)老掌柜,这个……够不够透心凉?我这后脊梁可是嗖嗖冒凉气,得赶紧喝口烧刀子压压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