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水巷深处，水流泛着墨色的冷光，黑蛟蛇的躯体在其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它暗褐色的鳞甲上凝结着细密的血珠，顺着鳞片的沟壑滚落，在身后拖出一条淡红的水迹，像一道破碎的红绸在水中飘荡。每一次摆尾都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尾鳍边缘甚至还沾着几片破碎的蛟鳞——方才与锤头鲨缠斗时，它腹部被撕裂的鳞片下，粉嫩的皮肉还在渗着暗红的血，连吐息都带着破碎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疼得它浑身发颤。
终于，它撞开了那道隐蔽在暗礁后的洞穴石门。石门上刻着古老的蛟纹，被水流冲刷得光滑，一被撞开，一股带着硫磺味的暖湿气流扑面而来，与外面冰冷的海水形成鲜明对比——这是黑蛟一族的巢穴深处，温暖的水流中还夹杂着淡淡的灵气，是黑蛟们疗伤休憩的地方。
洞壁上镶嵌的夜明珠错落有致，大的如拳头，小的似龙眼，冷白的光晕层层叠叠铺展开，将洞穴照得亮如白昼。视线尽头的黑曜石王座上，黑蛟王正盘着数十丈长的身躯，暗紫色的鳞片在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每一片鳞甲都像精心锻造的铠甲，边缘还隐隐泛着淡淡的黑芒。它粗壮的蛟爪上，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龙珠正缓缓转动，丝丝缕缕的黑雾如活物般缠绕其上，时而凝聚成蛟形，时而散作细雾；每一次流转，都有细碎的金色光点从雾中逸出，又迅速被龙珠吸回——那是黑蛟王的本命法宝，自它化形起便与神魂相连，而维持这法宝运转、甚至支撑它修为精进的能量，全靠断魂沟深处那些蕴含灵气的密晶，那是黑蛟一族的命脉。
“大王！不好了！出大事了！”黑蛟蛇连滚带爬地冲到王座前，身体在水流中失去平衡，好几次撞到洞壁上，声音发颤，连抬头看黑蛟王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趴在地上，将额头贴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将方才在沟底遭遇锤头鲨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锤头鲨大长老如何蛮横索要密晶，自己如何卑微提出用深海珠宝置换却被当场拒绝，又如何在争执中被那锤头鲨大长老用长刀劈伤腹部，眼睁睁看着对方带着族群朝着密晶矿的方向去了，连掉落在地的几颗密晶都被一并抢走。
“反了！反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强盗！”黑蛟王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火，原本慢悠悠转动的龙珠猛地在掌心震颤起来，黑雾瞬间翻涌，像沸腾的墨汁，连周围的水流都跟着躁动，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它猛地从黑曜石王座上弹起，数十丈长的身躯在空中绷成一条直线，蛟尾带着呼啸的劲风扫向旁边的石柱——那石柱是用千年玄铁岩打造，坚硬无比，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石柱瞬间被砸得粉碎，碎石混着水流四处飞溅，砸在洞壁的夜明珠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几颗夜明珠甚至被砸落，滚落在地。
“哪有这样的道理？！”黑蛟王猩红的竖瞳死死盯着洞口，瞳孔因愤怒而收缩成细缝，怒火几乎要从眼底喷出来，“断魂沟千百年来的规矩，想要密晶就得拿等价珠宝来换！咱们黑蛟一族守着密晶矿，从未主动招惹过谁，可他们倒好，不仅拿了密晶不给置换，还敢欠着账！这和拦在路中间抢东西的盗匪有什么区别！真当我黑蛟一族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话音还没落下，黑蛟王已如一道黑影般跃至洞口，冰冷的目光扫过洞外待命的蛟蛇群。那些蛟蛇个个鳞甲坚硬、獠牙锋利，有的还在口中吞吐着细小的黑雾，见大王动怒，全都绷紧了身躯，尾巴紧紧贴在地面，等候指令，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点五百名精锐！”黑蛟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随本王在断魂沟巡逻！不管是谁，不管是哪个族群，敢动咱们黑蛟一族的密晶，就得有留在沟底喂鱼的觉悟！”
“是！”五百条精锐蛟蛇立刻应声，声音整齐划一，震得周围的水流微微晃动。它们迅速摆开菱形阵型，最前方的蛟蛇体型最为壮硕，鳞甲上还带着战斗留下的疤痕，显然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后方的蛟蛇则两两成对，形成掩护之势，紧随黑蛟王身后，朝着断魂沟深处游去。它们的身影在幽暗的水流中穿梭，鳞甲摩擦着礁石，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无数把小刀在切割岩石；蛟爪踏过水底的沙砾，留下深深的痕迹，很快又被水流抚平。
没过多久，队伍前方的一条蛟蛇突然停住，脑袋微微抬起，鼻尖轻轻嗅着水流中的气息，对着前方幽暗的水域摆了摆头，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警惕：“王，您看那边——有锤头鲨群在移动，数量不少，朝着密晶矿的方向去了！”
黑蛟王顺着它指的方向眯眼望去，只见远处的水流中，一群银灰色的身影正快速游动，它们的尾鳍摆动频率极快，在水中留下一道道细小的水痕。领头的那只锤头鲨体型格外庞大，比普通锤头鲨整整大了一圈，头顶的“锤头”宽得像一面盾牌，上面还沾着些许未干的血渍——正是方才黑蛟蛇口中提到的锤头鲨大长老！它游动的速度极快，显然是急于赶到密晶矿。
而此刻的锤头鲨群中，正弥漫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一条年轻的锤头鲨刚刚成年，鳞甲还带着淡淡的青色，它突然加快速度，摆动着尾鳍凑到大长老身边，声音里满是激动，连尾鳍都在微微颤抖：“大长老！您快看那边！前面的水流里有金光在闪！我刚才远远瞅着，那光的颜色和之前咱们找到的密晶矿一模一样，而且比之前的亮多了，八成是片新的金密晶矿脉！”它一边说，一边用胸鳍指向不远处的岩壁，那里果然有微弱的金光从岩石缝隙中透出来，在幽暗的水中显得格外醒目，像黑暗中的星星。
大长老原本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当即摆了摆胸鳍，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那就过去看看！大家都小心些，放慢速度，别惊动了其他族群，尤其是黑蛟那群家伙！”话音刚落，它已率先朝着那片亮光冲去，庞大的身躯在水中划出一道流畅的银线，水流被劈开，形成两道细碎的浪花，溅在旁边的礁石上。其余锤头鲨紧随其后，一个个都加快了速度，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谁都知道，找到新的密晶矿，尤其是罕见的金密晶矿，对整个锤头鲨族群意味着什么，不仅能提升族群成员的修为，还能换取更多的深海资源，让族群更加强大。
等游到近前，所有锤头鲨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叹的低吼，声音里满是震撼。只见那片岩壁上，原本覆盖的碎石早已被水流冲开，裸露在外的竟是大片泛着金光的矿石！这些矿石层层叠叠地嵌在岩壁中，大的如磨盘，表面光滑，泛着温润的光泽；小的似拳头，棱角分明，金光闪烁；每一块都散发着浓郁的灵气，水流从矿石旁流过，都带着淡淡的金色光晕——竟是极为罕见的金密晶矿！要知道，普通的铜密晶已是难得，蕴含的灵气只能勉强维持修为；而金密晶是密晶中的珍品，不仅能量更纯粹，吸收时不会产生杂质，还能用来锻造法器，提升法宝的威力，价值远超普通密晶，在整个深海世界都是供不应求的宝贝。
大长老激动得用胸鳍狠狠拍了拍矿壁，金密晶与鳍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当当”声，那声音在它听来，比任何乐曲都要悦耳。它围着矿脉转了一圈，仔细检查着矿石的品质，越看越满意，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快！快装！都动作快点！”它高声喊道，声音里满是急切，连尾鳍都忍不住轻轻颤动，“把能装的容器都拿出来，尽量多装些！注意别用蛮力损坏矿脉，咱们以后说不定还能再来开采！”
锤头鲨们立刻行动起来，一个个干劲十足。有的从背上解下早已准备好的粗布口袋——那口袋是用深海万年海藻编织而成，坚韧无比，能装下数十斤矿石，它们用力撑开口袋，小心翼翼地将金密晶从岩壁上取下，轻轻放入袋中；有的则取出随身的纳戒——那是族群中少数有修为的成员才有的法器，虽空间不大，却能隔绝水流，保护密晶不被海水侵蚀，它们将小块的金密晶一一收入纳戒，生怕遗漏一块；还有的体型较小的锤头鲨，则负责清理矿石旁的碎石，为同伴们开辟出更大的开采空间。一时间，沟底满是矿石碰撞的“叮叮当当”声，夹杂着锤头鲨们压抑不住的兴奋低语，连周围的水流都仿佛染上了欢快的气息，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
“看你们装得挺爽啊！”
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突然从暗处传来，带着浓浓的恨意，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瞬间刺穿了锤头鲨群的兴奋氛围，让周围的水流都仿佛降低了温度。锤头鲨们纷纷停下动作，手中的矿石“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暗礁旁，黑蛟王正悬浮在水流中，黑色龙珠在它头顶盘旋，黑雾翻涌，像一张巨大的黑网；它猩红的竖瞳死死盯着满地的金密晶，目光仿佛要将这些矿石生吞下去，连周围的水流都跟着躁动起来，形成一道道细小的漩涡。
旁边的黑蛟蛇立刻凑上前，指着大长老，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锐，连身体都在发抖：“大王！就是它！就是这头锤头鲨！刚才就是它劈伤了我的腹部！现在又带着族群来挖咱们的金密晶矿！您一定要为我报仇，为咱们黑蛟一族报仇啊！”
“你这个锤头鲨鸟毛！”黑蛟王怒极反笑，声音里满是嘲讽与杀意，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刀刃，话音未落，它猛地一挥手，一道黑芒骤然从掌心闪过，在空中凝聚成一柄门板大小的巨斧。那巨斧的斧身漆黑如墨，仿佛吸尽了周围的光线；斧刃上刻着狰狞的蛟纹，纹路中还萦绕着淡淡的黑雾，黑雾中隐约有细小的闪电在闪烁；还没挥动，就带起一股刺骨的寒风，让周围的水流都泛起了细小的冰碴，连旁边的礁石上都结了一层薄冰。“敢在我黑蛟王的地盘上动我的东西，真当自己命硬？今天，我就让你和你的族群，都留在这断魂沟底，给我当养料！”
话音未落，黑蛟王已挥动巨斧，朝着大长老劈来。那巨斧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斧刃划破水流，发出“嗤啦”的锐响，仿佛要将整个断魂沟都劈开。水流被斧风逼开，形成一道狭长的真空带，连光线都在斧刃前扭曲，周围的礁石被斧风扫过，瞬间碎裂成粉末。大长老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来不及多想，立刻从腰间抽出那柄陪伴它多年的长刀——那长刀是用深海寒铁锻造而成，刀身泛着冷冽的银光，刀刃锋利无比，在水中甚至能轻易切开坚硬的玄铁岩。它双手紧握刀柄，将全身的修为都灌注其中，刀身瞬间泛起一层淡淡的银芒，迎着巨斧狠狠斩去！
“砰——！”
金铁交鸣的巨响在断魂沟里炸开，如惊雷般震耳欲聋，周围的水流剧烈翻腾起来，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漩涡，连远处的暗礁都跟着微微震颤，碎石簌簌掉落。大长老只觉得一股巨力顺着刀柄猛地传来，手臂瞬间发麻，仿佛骨头都要被震碎，长刀险些从手中脱手，它死死攥着刀柄，指节泛白，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如虬龙。整个人被这股力量推着往后退了数丈，直到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岩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才勉强稳住身形。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咙里泛起腥甜，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鲜红的血珠在水中散开，像一朵绽放的血花，染红了身前的水流。
“快！围住它！”五长老见状，立刻嘶吼起来，声音因焦急而变得沙哑，它是族群中仅次于大长老的强者，此刻眼中满是怒火与担忧，“所有兄弟听令，都围上去！用防御阵型拦住黑蛟王，别让它伤了大长老！咱们跟它拼了，为了金密晶，为了族群！”
锤头鲨们立刻反应过来，纷纷放下手中的金密晶，摆开防御阵型——最前方的锤头鲨将身体挡在前面，用坚硬的“锤头”对着黑蛟王，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后方的锤头鲨则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准备随时撕咬；还有的则凝聚灵气，在口中酝酿着水箭，随时准备发动攻击，朝着黑蛟王围拢过去。可另一边的五十条蛟蛇也不甘示弱，见锤头鲨们动了，立刻蜂拥而上，有的用獠牙撕咬锤头鲨的身体，有的用尾鳍抽打对方的眼睛，有的甚至喷出带着剧毒的黑雾——那黑雾沾到皮肤就会溃烂，瞬间将锤头鲨群拦了下来。
双方在金密晶矿旁展开了激烈的混战，嘶吼声、兵器碰撞声、鳞甲撕裂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惨烈的战歌。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涌出，很快染红了周围的水流，连那些泛着金光的金密晶上，都溅上了点点猩红，显得格外刺眼。一条年轻的锤头鲨刚想冲上去帮助大长老，鳍就被蛟蛇狠狠咬断，鲜血直流，它疼得嘶吼，却依旧忍着痛，用头狠狠撞向对方的腹部，将蛟蛇撞得连连后退；一条蛟蛇的眼睛被锤头鲨抓伤，疼得在水中翻滚，却还是死死缠住对方的身体，用獠牙咬着对方的脖颈，不让其靠近黑蛟王；还有的锤头鲨和蛟蛇扭打在一起，双双坠入深不见底的沟底，再也没有上来。
大长老看着眼前的僵局，心中越发焦急——黑蛟王的修为本就比它高一个境界，再加上那柄威力巨大的巨斧和本命龙珠，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刚才的一击已经让它受了内伤；而手下的锤头鲨虽然勇猛，却也抵不住五十条精锐蛟蛇的围攻，蛟蛇们配合默契，攻防有序，锤头鲨们已经渐渐落了下风；再耗下去，不仅带不走金密晶，恐怕整个族群都要折在这里，成为黑蛟王的养料。
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周围的战场，突然有了主意。只见它猛地张口，喷出一团浓黑的雾气——那雾气并非普通的毒雾，而是它耗费自身十年修为凝练出的“幻雾”，蕴含着迷幻的力量。刚一散开，就迅速弥漫开来，将整个战场笼罩，雾气浓郁，能见度不足三尺。更神奇的是，雾气中很快幻化出数十头和真锤头鲨一模一样的分身，这些分身不仅外形逼真，身上的鳞甲、鳍甲的纹路都与真锤头鲨毫无差别，甚至还能模仿锤头鲨的动作，有的扑向黑蛟王，用“锤头”撞击它的身体；有的冲向蛟蛇群，撕咬对方的鳞片；瞬间打乱了黑蛟王和蛟蛇群的阵型，让它们分不清真假。
“撤！”大长老抓住这个机会，对着同伴们厉声喊道，声音穿透雾气，清晰地传到每一条锤头鲨耳中，“大家别恋战，跟着我走！先离开这里，保住性命最重要，以后再找机会报仇！”
说着，它一把拉住还在与蛟蛇缠斗的五长老——五长老的手臂已经被蛟蛇咬伤，鲜血直流，却依旧不肯放手，大长老不顾五长老的挣扎，用力将它拽到身边，带头朝着断魂沟外游去。五长老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立刻对着周围的锤头鲨喊道：“快跟上大长老！撤！别回头！”
锤头鲨们虽然舍不得那些金密晶，看着满地的金光，眼中满是不甘，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恋战的时候，纷纷摆脱身边的蛟蛇——有的用尽全力将蛟蛇推开，有的则忍着伤痛，咬着对方的鳞片，趁对方吃痛时迅速脱身，跟在大长老身后，朝着洞口的方向游去。有的锤头鲨还不忘顺手抓起身边的口袋，将几块金密晶塞进去，哪怕只能带一点点，也不愿空手而归；有的则背着受伤的同伴，尽量加快速度，不让任何一个同伴掉队。哪怕身上带着伤，伤口在水流中传来阵阵剧痛，哪怕身后传来蛟蛇的嘶吼与追赶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它们也不敢有半分停留，拼尽全力向前游，很快就消失在幽暗的水流深处，只留下淡淡的水痕。
黑蛟王挥斧劈开眼前的分身——那分身一被劈开，就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它才发现自己砍中的是假的。看着锤头鲨群逃走的方向，气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