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林静寂。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以及三人极力压抑的喘息和脚步声。
李逍遥一马当先,神识如同最精细的雷达,全力张开,探查着前方每一寸土地、每一缕异常的气息。他脸色沉静,但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击杀柳慕云,等于是捅了马蜂窝,丹阳宗的反应绝对会比黑骷洞更快、更猛烈。必须尽快远离流云坊市的势力范围,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能考虑筑基之事。
萧风紧随其后,他那魁梧的身躯在密林中穿梭,本该是笨拙的,此刻却因修为和长期山林经验显得异常灵敏。只是,他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大大咧咧,反而带着一种沉思般的严肃?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嘴唇不时无声地蠕动,仿佛在咀嚼着什么艰涩的经文。
云萝落在最后,她修为最低,经历连番变故,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紧紧跟着前方两人的步伐,不时警惕地回头张望,手中扣着几枚阴煞符,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追兵。
三人一路无言,借着茂密林木的掩护,向着山脉更深、更荒僻的方向疾行了近两个时辰,直到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才在一处藤蔓遮掩的天然石缝下暂歇。
“暂时安全了。”李逍遥收回神识,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但眉宇间的凝重未减,“丹阳宗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的追踪手段可能比黑骷洞更正规,也更难缠。我们必须改换路线,并且尽量消除痕迹。”
萧风一屁股坐在地上,裂地刀顿在身边,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依旧皱着眉头,忽然抬起头,眼神灼灼地看向李逍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李兄弟,你说……‘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后面,接‘万剑齐飞’好,还是接‘锁子黄金甲’更帅?”
李逍遥正取出清水递给云萝,闻言手一抖,差点把水囊掉地上。他无奈地看向萧风:“萧兄,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个?”
“俺这不是在琢磨嘛!”萧风一脸认真,甚至带着点学术探讨的意味,“你看啊,黄道长是先用的万剑齐飞,再用的金甲。但俺觉得,要是先吼一嗓子‘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然后唰一下金甲附体,金光闪闪地再冲上去砍人,是不是气势更足?显得更……更那个……先声夺人?”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比划着,想象自己身披金甲、大杀四方的场景,脸上露出了憨憨的、向往的笑容。
云萝原本紧张的心情,被萧风这突如其来的“学术研究”逗得微微一松,忍不住低头抿嘴轻笑。她发现,有这个活宝在,再压抑的氛围似乎都能被他搅出几分生气。
李逍遥以手扶额,感觉有些头痛:“萧兄,黄前辈的神通是基于其深厚的道门根基和纯阳灵力。你连最基础的灵力运转路径都不懂,纠结招式顺序有何意义?”
“诶!话不能这么说!”萧风猛的站起来,更加来劲了,“招式顺序很重要!就像俺打架,肯定是先‘磐石震’把人震晕乎了,再接‘裂地八荒’噼过去,效果才好!要是顺序反了,威力就大打折扣!这叫道……道什么来着?对,节奏!战斗的节奏!”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理,开始在狭窄的石缝里来回踱步,继续他的“推演”:“嗯……‘急急如律令’应该放在最后,显得特别有范儿!就像俺砍完人,收刀的时候喊一声‘搞定!’,一个道理!”
看着他一本正经地研究着根本不可能施展出来的道门绝学,还自创了一套“萧氏理论”,李逍遥和云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和一丝好笑。
“萧道友,”云萝忍不住开口,声音还带着点笑意,“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把磐石战诀练到更高境界吧。体修之路走到极致,一拳一脚皆有莫大威能,未必就比道法差了。”
“云萝姑娘你说得对!”萧风从善如流,立刻转移了“研究方向”,“俺也觉得俺这路子挺有前途!就是……招式名字不够响亮!你看人家,‘万剑齐飞’、‘龙啸九天’,多霸气!俺这个‘磐石震’、‘裂地八荒’,听着就跟打石头、刨地似的,差点意思……”
他摸着下巴,又开始琢磨着给自己的招式改名:“要不……‘磐石震’改成‘地动山摇惊神式’?‘裂地八荒’改成‘开天辟地混沌斩’?怎么样?是不是听着就厉害多了?”
李逍遥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的“命名大业”:“萧兄,名字再响亮,打不中人也是枉然。当务之急是恢复体力,研究一下接下来的路线。”
被李逍遥拉回现实,萧风这才悻悻地收起他的“创意”,接过李逍遥递过来的干粮,大口啃了起来,但嘴里还在都囔着“开天辟地混沌斩……嗯,真不赖……”
休整片刻,天色已亮。李逍遥根据脑海中的地图和目前的位置,重新规划了一条更为曲折、也更难行走的路线,目标是远离主要通道,深入那些连妖兽都罕至的荒僻山岭。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艰难。不仅要应对复杂的地形,还要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追踪者和山林中的危险。而萧风,则成了这段艰苦旅程中唯一的“快乐源泉”。
在经过一片布满湿滑青苔的巨石区时,萧风为了展示他新想出来的“步伐”一个脚下打滑,庞大的身躯如同滚地葫芦般向下滑去,幸好他反应快,一把将裂地刀插入石缝,才止住势头,但整个人已沾满了泥浆和青苔,狼狈不堪。他爬起来,抹了把脸,还得意地回头对云萝说:“云萝姑娘你看,俺这‘泥鳅翻身步’如何?关键时刻能保命!”
云萝看着他如同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样子,忍俊不禁,连忙转过头去,肩膀微微耸动。
又一日,他们遇到了一群难缠的“嗜血妖蚊”,这种妖虫个体弱小,但数量庞大,专破护体灵光,吸食修行者气血。李逍遥剑光缭绕,云萝阴煞之气弥漫,各自抵挡。萧风则挥舞着裂地刀,刀风呼啸,拍蚊子般将大片妖蚊震死。他杀得性起,一边挥刀一边大喊:“呔!妖孽!看俺的‘横扫千军驱蚊式’!哦不对,是‘开天辟地混沌斩’!哎呀,名字太长忘了……”
他那手忙脚乱、口中胡乱喊着自创招式名的样子,再次冲澹了被妖蚊围攻的紧张感。
甚至在一次短暂的休息时,萧风看着云萝坐在树下调息的侧影,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身上,显得静谧美好。他看得有些出神,下意识地就想表现一下,于是走到旁边一棵需两人合抱的大树下,运起磐石战诀,低喝一声:“云萝姑娘你看,俺给你表演个‘倒拔垂杨柳’!”
说着,他双臂抱住树干,猛的发力!只听“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那棵大树竟真的被他撼动,根系开始松动,泥土翻涌!然而,他忘了计算树冠的重量和平衡,大力之下,树干是拔起来了,但整个树冠也带着万钧之力向他倒来!
“哎幼我去!”萧风惊呼一声,连忙松手跳开,堪堪避开了被自己拔起的树砸中的窘境。大树轰然倒地,激起漫天尘土。
云萝被这动静惊醒,看着灰头土脸、一脸后怕站在那里的萧风,以及旁边那棵无辜遭殃的大树,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冰雪初融,明艳动人。
萧风看着她笑了,自己也摸着后脑勺,憨憨地笑了起来,仿佛刚才的狼狈完全值得。
李逍遥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嘴角却也忍不住微微上扬。有萧风在,这逃亡之路,似乎也没那么枯燥和压抑了。
然而,欢乐总是短暂的。在连续跋涉了五天之后,李逍遥敏锐地察觉到,后方似乎有若有若无的追踪气息在靠近,而且不止一股!
“有人追上来了。”李逍遥沉声对两人说道,眼神锐利,“速度很快,而且……很专业。”
萧风立刻收起了嬉笑之色,握紧了裂地刀:“妈的,阴魂不散!是丹阳宗的杂碎还是黑骷洞的鬼崽子?”在追来老子一泡尿龇死他们,想当年我龇尿能龇一公里远。
“不确定。”李逍遥摇头,“但来者不善。我们得加快速度,前面有一片被称为‘迷踪林’的古林地界,那里地形复杂,磁场紊乱,或许能借助那里甩掉他们。”
危机再次逼近。三人的身影,如同三道疾箭,射向前方那片更加幽深、更加神秘的原始古林。而萧风在紧张之余,心里还在暗暗发誓:等俺老萧以后厉害了,一定也要搞一身会发光的铠甲,比黄道长那身还亮!到时候看谁还敢追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