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隼带着虚假的情报消失在东南方的夜空,凌绝不敢有丝毫耽搁,将速度提升至极限,如同一缕轻烟,向着北方那片被称为“生命禁区”的死亡之海深处疾驰。他必须在“影煞”组织发现上当并重新组织追捕之前,尽可能拉开距离,并找到鳞片最终指引的目标。
接下来的路途,真正步入了绝地。
放眼望去,不再是连绵的沙丘,而是一片更加死寂、更加令人绝望的景象。大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黑色,布满了龟裂的纹路,仿佛被天火焚烧过一般。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气息,吸入肺中都带着一股灼痛感。天空永远是昏黄暗淡的,连烈日都难以穿透那层厚重的、仿佛由无数细微沙尘构成的永恒霾层。
这里几乎没有生命的痕迹,连最耐旱的荆棘和沙蜥都消失不见。狂风卷起的不再是黄沙,而是带着尖锐棱角的黑色砂砾,打在护体罡气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温度变化更加极端,白日如同熔炉,夜晚则冰寒刺骨,呵气成冰,甚至连内息运转都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压制,变得滞涩艰难。
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凌绝早已断水多日,全靠内力强行锁住体内残存的水分,并偶尔找到一些深埋在地底、带着浓重涩味的结晶盐矿,舔舐少许以维持最基本的电解质平衡。他的嘴唇干裂出血,皮肤因失水和风沙吹打而变得粗糙皲裂,眼神却如同荒漠中的孤狼,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怀中的黑色鳞片,在这片死寂之地,反而变得异常活跃,滚烫无比,指引的方向也越发清晰、急切,仿佛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远处。
第五日,凌绝翻过一片如同巨龙脊背般的黑色山峦,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前方,不再是单调的灰黑沙漠,而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陨星撞击过的环形盆地!盆地中央,赫然矗立着无数巨大的、风化的巨石建筑残骸!那些巨石呈暗红色,最小的也有数人合抱粗细,最高的残垣断壁如同小山般耸立,其上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与绿洲石碑同源的古老图案和篆文!
这是一片远古城市的遗迹!规模远超之前的移动绿洲!
鳞片在此刻灼热得几乎要烫伤他的皮肤,明确的指向性直指那片遗迹的最中心!
凌绝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震撼,小心翼翼地沿着盆地边缘向下滑行。越是靠近遗迹,那股无形的压制力就越强,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和金属腥气也越发浓重,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丝眩晕和恶心感。
他进入了一片巨石林立的区域,这些巨石以某种奇异的规律排列着,如同一个天然的迷宫。地面上散落着更多的人类和巨兽骸骨,这些骸骨大多呈现出一种焦黑色,仿佛被高温瞬间碳化,死状极其凄惨。
凌绝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巨型石柱脚下,发现了一具盘膝而坐的骸骨。这具骸骨与周围的截然不同,并非焦黑,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玉白色,骨质紧密,隐隐有光华流转,显然生前是一位了不得的强者。骸骨的手指,正指向石柱底部一处被沙土半掩的区域。
凌绝心中一动,上前拂开沙土,只见石柱底部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篆文!这些文字比绿洲石碑上的更加深奥,但也更加完整!
他凝神细读,凭借着与指环、功法的莫名联系,艰难地解读着。
文字记载,这里便是远古“轮回之蛇”族群的核心圣地——“赤岩古城”。古城之下,封印着族群真正的力量源泉,也是灾难的起点——“幽冥火脉”。那口移动绿洲中的“生命之泉”,不过是火脉力量逸散到地表,与地下水系结合形成的次级产物。
真正的核心,隐藏在这片遗迹之下,需要通过“源血之契”,在特定的“祭坛之眼”处,才能开启通往地底的“秘门”。而“源血之契”的关键,除了特定的血脉或指环信物外,还需要一个名为“轮回匣”的容器,用以承载和引导火脉那狂暴的力量。
“轮回匣”?凌绝立刻想到了老猎户留下的那个黑色木盒!难道那就是轮回匣?
他继续往下看,文字的后半部分却充满了警告与绝望。记载者似乎是古城最后一位司祭,他提及族群因滥用火脉力量,试图窥探生死轮回之秘,最终引来了无法控制的“幽冥反噬”,导致火脉暴走,古城毁灭,大地化为焦土。他耗尽最后力量布下封印,警告后人绝不可妄开秘门,否则释放出的将不再是力量,而是彻底的毁灭与疯狂。唯有身负“真正的天命”,且心怀敬畏者,或可一试,但亦九死一生。
“幽冥火脉”、“轮回匣”、“真正的天命”……凌绝抚摸着怀中那滚烫的鳞片和指环,又想到那个沉寂多年的黑色木盒,心中波澜起伏。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这里!
他按照骸骨手指的方向,在石柱底部仔细摸索,果然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与指环大小相仿的凹陷,形状正好与指环上的衔尾蛇图案吻合!
难道这里就是“祭坛之眼”?
凌绝沉吟片刻,并未立刻尝试。此地给他的感觉极其危险,那无处不在的压制力,以及文字中提及的“幽冥反噬”,都让他心生警惕。他需要更充足的准备。
他退出了巨石迷宫,在遗迹外围寻了一处相对隐蔽、能够抵挡风沙的巨石裂缝,作为临时落脚点。他需要调息恢复,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同时仔细研究一下那始终未曾弄明白的“轮回匣”——黑色木盒。
取出那个毫不起眼的黑色木盒,入手冰凉沉重,非木非金,不知由何种材料制成。盒身光滑,没有任何缝隙或锁孔,仿佛一个完整的实心块。凌绝以往多次尝试,都无法将其打开,甚至连内力都无法渗透分毫。
但这一次,当他将木盒捧在手中,运转《幽冥血煞体》,并将一丝气息渡入其中时,异变发生了!
那一直沉寂的木盒,竟然微微震动了一下!盒身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如发丝、与指环上同源的暗金色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活物般流转,组合成一个个玄奥的图案,最终在盒子顶部,形成了一个与指环凹陷处完全一致的衔尾蛇图案!
同时,凌绝怀中的指环也再次变得滚烫,与木盒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凌绝福至心灵,尝试着将指环取下,对准木盒顶部的衔尾蛇图案,轻轻按了下去。
严丝合缝!
就在指环与图案完美契合的刹那——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从木盒内部传出。
那原本毫无缝隙的盒盖,竟然从中线处,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道细缝!一股古老、苍凉、仿佛蕴含着轮回生灭气息的微弱波动,从缝隙中弥漫而出!
凌绝心中剧震,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盒盖完全打开。
盒内并无耀眼光芒或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本薄薄的、不知由何种兽皮制成的黑色书册,安静地躺在柔软的暗金色丝绒垫上。书册的封面上,是用那种古老篆文书写的四个大字——
《幽冥契约》。
凌绝拿起书册,手指触碰到兽皮的瞬间,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洪水,猛地涌入他的脑海!无数关于“轮回之蛇”的古老知识、关于“幽冥火脉”的奥秘、关于“源血之契”的真正仪式与禁忌……纷至沓来!
他闷哼一声,只觉头脑如同要炸开一般,连忙盘膝坐下,紧守灵台,全力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海量信息……
不知过了多久,凌绝才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悟与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明白了。
前路,就在脚下。
抉择,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