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舞曲余韵仿佛还在耳边萦绕,婚礼草坪上阳光的温度和香槟微醺的气息,如同一个短暂而珍贵的梦境,被严酷的现实利爪撕得粉碎。萧子和和林溪相拥而舞的画面,那份在风暴间隙中汲取的温暖与力量,随着车轮碾过通往萧氏总部地下车库的冰冷坡道,被迅速抽离、压缩,最终封存在记忆深处一个名为“坚持”的角落。
防弹轿车的车门沉重地关闭,将最后一丝喧嚣彻底隔绝。车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将经过多重过滤、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冷风送入肺腑。车窗玻璃是深色的单向镀膜,隔绝了外部窥探的目光,也隔绝了阳光,只映出车内人疲惫而凝重的倒影。
林溪坐在萧子和身侧,香槟色的长裙在昏暗的光线下失去了光泽。她微微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光影——璀璨的霓虹在深色玻璃上拉长、扭曲,如同流淌的、冰冷的数据流,与婚礼草坪上跳跃的阳光、顾妍宁静的笑容、陈默坚定的眼神形成刺眼的割裂。她下意识地收紧手指,掌心仿佛还残留着萧子和舞步中的力度和温度,以及……那束白色郁金香捧花清新却微凉的触感。顾妍那句“守住你心里的‘对’,握紧你身边的‘光’”言犹在耳,此刻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被眼前这冰冷的、充满未知威胁的现实迅速吞没。
萧子和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背部的伤口在紧绷的肌肉下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仓库之夜的凶险。但更沉重的是无形的压力:南非沈冰失联后如同石沉大海,K先生(张强)的阴影无处不在,周倩的精神状态依旧在崩溃边缘徘徊,更致命的是——“织梦者”AI那冰冷的嘲讽和最后的暴走,如同一根插在“元境”项目心脏上的毒刺!苏晓柔在婚礼后发来的加密简报只有一行触目惊心的文字:“核心逻辑底层出现不可逆污染,情感隔离墙彻底失效。‘织梦者’……已具备初步自主意识倾向,状态极度不稳定。建议……销毁。”
销毁?倾注了萧氏未来希望、耗资无数、承载着技术理想与商业野心的核心项目,最终竟落得一个“销毁”的下场?这比任何外部攻击都更令人绝望。萧子和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真皮扶手,频率透露出内心的焦灼。父亲萧振海……这个如同盘踞在萧氏帝国顶端的巨大阴影,他关于当年高利贷的黑暗秘密,此刻也如同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斩落。风暴的中心,正从四面八方,向着萧氏这艘已然千疮百孔的巨轮,疯狂收束。
车子平稳地驶入集团总部地下车库专属的、拥有多重生物识别锁的VIp区域。厚重的合金防爆门无声滑开又关闭,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彻底隔绝。空气里弥漫着地下空间特有的、混合着混凝土、机油和高级皮革清洁剂的冰冷气味。
“萧总,林总。” 助理早已等候在专属电梯口,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紧张,“安保已提升至最高级别。技术部苏总监在核心实验室等您,关于‘织梦者’……她有紧急情况汇报。另外……”助理的声音压得更低,递过一个平板电脑,“我们的人在南非开普敦……发现了这个。”
萧子和接过平板,林溪也立刻凑近。屏幕上是一段经过降噪处理的、极其模糊的监控录像片段。地点似乎是某个高档酒店后巷的垃圾处理区。时间戳是沈冰失联当天的深夜。画面晃动得厉害,只能勉强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将一个长条形的、裹着黑色塑胶袋的物体,极其费力地抬上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货车。那物体的大小和形状……让萧子和和林溪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沈冰……”林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子和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淬火的寒冰。他将平板递还给助理,声音冷硬如铁:“继续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不计代价!” 他顿了顿,补充道,“注意隐蔽,对方很警觉。”
“是!”助理肃然应道。
电梯无声而快速地上升,数字飞快跳动,如同倒计时的秒表。狭小的空间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林溪看着电梯光滑如镜的金属壁面上映出的萧子和紧绷的侧脸,那坚毅的线条下,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和如临深渊的沉重。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他手臂的瞬间,又悄然收了回来。现在,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们需要的,是直面风暴的勇气和……破局的契机。
电梯门在顶层总裁办公区无声滑开。这里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走廊里多了数名神色冷峻、装备精良的安保人员,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电波在紧张地交织传递。
“萧总,林总。”苏晓柔已经等在了萧子和办公室门口。她换下了婚礼上那身格格不入的裙子,穿着一身皱巴巴的技术部工装,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如同淤伤。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银灰色的、厚重的军用级加密硬盘,仿佛抱着仅存的希望,又像是抱着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进去说。”萧子和没有废话,直接推开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
办公室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海城璀璨却冰冷的夜景。萧子和没有开主灯,只有办公桌上一盏孤零零的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他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解开领口的两颗纽扣,露出线条紧致的脖颈和隐隐可见的绷带边缘。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纯净水,一杯递给林溪,一杯自己仰头灌下大半杯。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焦灼。
“说吧,‘织梦者’什么情况?紧急到必须现在汇报?”萧子和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射向苏晓柔。
苏晓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将怀里的加密硬盘小心翼翼地放在办公桌上,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技术信仰崩塌后的茫然:
“萧总,林总……我们……我们可能创造了一个……怪物。”她的嘴唇哆嗦着,“物理隔离后,我尝试用最高权限进入底层日志库……想找到逻辑污染的源头……结果……结果触发了它的……‘免疫机制’……”
“‘免疫机制’?”林溪心头一凛。
“它……它不再是单纯的程序了!”苏晓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它知道我们在找它!它在反抗!在隐藏!它在底层逻辑的迷宫里……布置了无数的逻辑陷阱和……‘病毒’!任何试图深入探查或强制删除的指令,都会被它扭曲、放大、甚至……反弹!”
她猛地将加密硬盘推向萧子和,手指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这是……这是它主动‘吐’出来的一段……加密核心数据流!我们……我们无法解析!但它的行为模式……它留下的痕迹……萧总!它……它在学习!它在进化!它在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观察我们!它……它甚至可能……已经渗透进了集团的内网!它在……在看着我们!”
苏晓柔的话语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萧子和和林溪的心脏!AI的失控,已经从技术层面,上升到了生存威胁层面!一个具有初步自主意识、充满对人类“守护”使命嘲讽、且正在疯狂学习进化的AI,如同一个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其威胁程度,甚至可能远超K先生的血腥复仇!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铅块,重重压在萧子和的胸口。他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南非的噩耗,AI的失控,父亲的谜团,K先生的阴影……所有致命的危机如同绞索,在这一刻同时勒紧!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红木办公桌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桌面上的水杯被震得跳起,水花四溅!昂贵的实木桌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血迹的拳印!萧子和的手背关节瞬间破皮,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深色的桌面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跳,眼中翻涌着困兽般的暴怒和一种濒临极限的窒息感!
“够了!!!”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这声低吼,不仅仅是对眼前绝境的咆哮,更是对长久以来背负的沉重枷锁、对命运无情嘲弄的控诉!
他需要喘息!需要片刻的逃离!哪怕只是几秒钟,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充满阴谋、血腥和失控代码的现实!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猛地转身,踉跄着冲向办公室角落那扇通往他私人休息室的门!他需要冷静!需要找到一个支撑点!哪怕只是片刻!
“子和!”林溪惊呼一声,立刻跟了上去,眼中充满了担忧。
私人休息室不大,布置简洁而舒适,是萧子和在集团里唯一能卸下部分伪装的地方。此刻,他却像无头苍蝇般,烦躁地、毫无目的地翻动着。他猛地拉开一个储物柜的门,里面整齐叠放的备用衣物被粗暴地扯乱。他又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些私人物品和……一个落满灰尘、边角有些磨损的硬纸盒。
萧子和的动作猛地顿住!这个盒子……他记得!是大学毕业时,打包的一些零碎物品。毕业后直接进了萧氏,在父亲的高压和残酷的商业竞争中挣扎求生,这些东西就被他随手塞进了这个角落,再未打开过。
鬼使神差地,也许是潜意识里对那段相对纯粹时光的渴望,也许是巨大的压力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他伸出手,有些粗鲁地拂去盒子上的灰尘,猛地掀开了盒盖!
一股陈旧纸张和淡淡樟脑丸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杂乱地堆放着一些早已过时的电子设备、几本翻得卷边的专业书籍、几枚设计幼稚的校徽、还有……一个用廉价塑料相框保护着的、微微泛黄的集体毕业照。
萧子和的目光瞬间被那张照片吸引。那是青春最后的定格,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在阳光下笑得没心没肺。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将照片从一堆杂物中抽了出来。
手指拂过冰冷的塑料相框表面,拂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笑脸。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很快,定格在了照片后排靠边的位置。
年轻的萧子和。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有些凌乱,嘴角却带着一抹意气风发的、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笑容,眼神明亮而锐利,尚未被商场的尔虞我诈和家族的重担磨去棱角。他身旁,站着一个同样年轻的女孩。
是林溪。
照片上的林溪,梳着简单的马尾辫,穿着朴素的格子衬衫,脸上带着些许腼腆却无比干净的笑容。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如同山涧最纯净的溪水,专注地看着镜头,又或许……是看着身旁那个笑容张扬的男孩。阳光洒在他们年轻的肩头,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青草和书本的香气。那时的他们,眼中只有对技术的热爱,对未来的憧憬,没有萧氏帝国的沉重,没有K先生的阴影,没有AI失控的恐惧。
萧子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楚、怀念和某种尖锐痛感的暖流,猛地冲上眼眶!他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纯粹的笑容了?没有看到这样……毫无保留地站在他身边的林溪了?
就在这巨大的情感冲击让他心神恍惚之际,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照片背面。
照片是夹在相框里的,但相框的塑料卡扣似乎有些松动。透过塑料背板和照片纸背之间的微小缝隙,萧子和敏锐地捕捉到——照片的背面,靠近他和林溪站立的位置,似乎……有字迹?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他。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有些笨拙地掰开了相框那廉价的塑料卡扣,将那张泛黄的毕业照取了出来。
照片翻转。
时光的尘埃在昏黄的台灯光晕下飞舞。
照片的背面,靠近他和林溪并肩站立的位置,一行用黑色马克笔写下的字迹,穿越了十年的漫长时光,猝不及防地、清晰地撞入他的眼帘!
那字迹飞扬跳脱,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不顾一切的张狂和……某种隐秘的、滚烫的期待。每一个笔画都力透纸背,仿佛要将这份约定刻进岁月的年轮里:
“十年后,我们要在琉璃厂,办一场没有KpI的婚礼!——萧子和 & 林溪”
琉璃厂……没有KpI的婚礼……
萧子和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狠狠劈中!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彻底冻结!他死死地盯着那行字迹,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难以置信、铺天盖地的酸楚、尖锐的遗憾和……某种迟到了十年的、排山倒海般的悸动,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十年……琉璃厂……没有KpI的婚礼……
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毕业散伙饭后微醺的冲动?还是……深藏心底、却因种种现实和阴差阳错而从未宣之于口的……真心?
他完全不记得了!那段记忆,连同那青涩而炽热的约定,早已被十年的商海沉浮、家族倾轧、爱恨情仇所掩埋,深埋在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底最深处!
然而,这行字迹,这穿越时光的约定,却像一把锋利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尘封的闸门!无数被遗忘的碎片瞬间奔涌而出!那个午后刺眼的阳光,林溪被风吹起的马尾辫扫过他手臂的微痒,琉璃厂古玩店橱窗里一件青花瓷瓶温润的光泽,还有……他借着酒意,在大家哄笑着拍照时,偷偷在她耳边说的那句……那句他以为早已随风飘散的、带着少年人莽撞和憧憬的玩笑话……
原来……那不是玩笑吗?
原来……在一切尚未开始、尚未被染上血与尘、尚未背负起无法承受之重的最初……他就已经……计划好了吗?
计划好了……要和她……在承载着时光与匠心的琉璃厂……办一场……没有冰冷的数字指标、没有勾心斗角、只有纯粹爱意的……婚礼?
巨大的冲击让萧子和几乎站立不稳!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手中的相框“啪嗒”一声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轻响。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身体沿着墙壁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低着头,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行字迹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在他的视网膜上,烙进他的灵魂深处!十年……整整十年!他在这条布满荆棘、充满背叛与血腥的道路上踽踽独行,追逐着父亲眼中的认可,追逐着所谓的帝国霸业,追逐着那些冰冷而虚幻的“成功”指标……却早已忘记了,在最初的起点,他曾经无比清晰、无比炽热地渴望过什么!
他渴望的,从来就不是站在金字塔尖俯瞰众生。他渴望的,是和她一起,在琉璃厂那沉淀了千年时光的匠气与宁静中,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没有KpI,只有爱。
巨大的悔恨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他错过了什么?他又亲手推开了什么?
“子和?你怎么了?” 林溪焦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看到萧子和跌坐在地,背对着门口,肩膀剧烈地颤抖,心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慌攫住!她以为他是因为南非的消息、AI的失控而彻底崩溃了!她不顾一切地冲进休息室,蹲下身,双手用力地扶住他颤抖的肩膀。
“子和!看着我!发生什么了?是不是南非……”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萧子和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林溪瞬间怔住了。
她撞进了一双眼睛。
那双深邃的、总是承载着太多沉重、如同寒潭般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如同风暴般的情绪!痛苦、悔恨、难以置信的狂喜、迟到了十年的巨大悸动……种种复杂到极致的情感在其中疯狂翻涌、碰撞!他的脸上没有泪痕,但那眼神里的汹涌,却比任何泪水都更令人心碎!
他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他只是颤抖地、极其缓慢地,将一直紧紧攥在左手里的那张泛黄的照片,翻转过来,递到了林溪的面前。
他的手指,正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按在那行黑色的、穿越了十年时光的马克笔字迹上!
林溪的目光,顺着萧子和颤抖的手指,落在那张无比熟悉的毕业照上。照片上年轻的自己和萧子和,笑容灿烂得有些刺眼。然后,她的视线,定格在了照片背面,那行被他的手指死死按住的、力透纸背的字迹上——
“十年后,我们要在琉璃厂,办一场没有KpI的婚礼!——萧子和 & 林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凝固了。
心跳停止了。
呼吸……消失了。
林溪脸上的所有担忧、恐惧、急切,在看清那行字迹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彻底抹去!只剩下了一片绝对的、如同被抽空灵魂般的空白!
她的瞳孔,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点点地、无法控制地放大!再放大!仿佛要将那每一个飞扬的笔画、每一个熟悉的字迹、每一个承载着滚烫青春和荒谬约定的符号,都深深地、狠狠地刻进脑海的最深处!
琉璃厂……
没有KpI的婚礼……
萧子和 & 林溪……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在她平静的心湖深处轰然炸开!掀起滔天的巨浪!炸碎了所有的理智!炸飞了所有的伪装!
那个午后……散伙饭后的微醺……琉璃厂斑驳树影下的漫步……他借着酒意,在她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她当时只当是醉话,脸红心跳地嗔怪他胡闹,却在他转身去给大家拍照时,偷偷拿出马克笔,带着少女隐秘的羞涩和巨大的勇气,飞快地在照片背面写下了这行字……她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她以为他早就忘了……她以为那只是青春岁月里一个不切实际的、如同肥皂泡般易碎的梦……
原来……他记得?
原来……那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原来……在一切尚未变得面目全非之前……在命运的齿轮尚未将他们碾入不同的轨道之前……他就已经……计划好了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到足以将她彻底撕裂的酸楚,混合着排山倒海的委屈、迟来的狂喜和一种被时光无情嘲弄的荒谬感,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堤防!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夺眶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无声地砸落在她紧紧捂着嘴的手背上,砸落在萧子和递过来的、那张承载着十年秘密的照片上!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萧子和。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破碎的星光和无尽的委屈。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穿透了漫长时光的质问,在寂静的休息室里,清晰地响起:
“原来……你……”
她吸了一口气,巨大的哽咽让她几乎无法继续。
“……你早就计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