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军区政治部的谈话结束后,邵明珠感觉自己心中最后一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组织上的明确态度和对王磊的处理,扫清了外部障碍,也给了他一个必须正视现实的理由。但他知道,他和刘念之间,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满心满眼只有爱情、可以不顾一切的“大男孩”,这次刻骨铭心的教训,让他真正成长为一个更懂得责任、边界和理智的“男人”。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邵明珠主动约刘念在军部附近一个相对僻静的小公园见面。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刘念接到邵明珠的主动邀约,心中既期待又忐忑。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提前到了约定地点,不安地等待着。
邵明珠准时出现,他穿着一身整洁的军装,步伐沉稳,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疏离,但也看不到从前的热烈和痴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成熟。
“来了?”他走到刘念面前,语气平和。
“嗯。”刘念点点头,心跳加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邵明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坐吧,我们聊聊。”
两人并肩坐下,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沉默了片刻,邵明珠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个深思熟虑的决定:“刘念,野司的电报,华北军区政治部的谈话,你都知道了。”
“嗯,知道了。”刘念轻声应道,手心有些出汗。
“组织上的态度很明确,希望我们好。王磊也受到了处理。”邵明珠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夕阳,语气平稳,“经过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我们之间……确实有感情基础,也一起经历过很多。我承认,我心里……还有你。”
刘念的心猛地一跳,眼中瞬间涌上惊喜的泪光,她激动地看向邵明珠:“明珠!我……”
邵明珠抬手,轻轻打断了她,示意她听自己说完。他的眼神转回来,认真地看着刘念,那眼神里有坦诚,有释然,但也有一丝不容忽视的、沉淀下来的冷静:
“但是,刘念,我们回不去了。”
这句话像一盆温水,浇灭了刘念刚刚燃起的热情,让她瞬间僵住。
邵明珠继续平静地说道:“我说的‘回不去’,是指回不到以前那种……毫无保留、全心投入、像两个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状态了。这次的事情,对我触动很大。它让我明白,感情很重要,但不是生活的全部。作为一个男人,一个革命军人,我肩上还有更重的责任。我不能,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那样……不成熟,也容易迷失自己。”
他的话语很慢,却字字清晰:“我亲过你,这是事实。作为一个男人,我会对这件事负责。我也相信,经过这次教训,你会成长,会懂得如何更好地处理关系。所以,我愿意……和你继续走下去,组成家庭,好好过日子。”
刘念听着他的话,眼泪无声地滑落。她听懂了。邵明珠不是在拒绝她,而是在用一种更成熟、更理智的方式接纳她。他愿意负责,愿意继续,但那种炽热如火的、毫无保留的爱恋,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他心里那根刺,或许会永远存在,提醒着他保持清醒和距离。
“我明白……”刘念哽咽着点头,用力擦去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明珠,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我……是我亲手毁掉了我们之间最宝贵的东西……我不奢求你能完全忘记,能回到从前。你能……还能愿意和我在一起,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已经……已经很感激了。”
邵明珠看着她流泪却努力理解的样子,心中最后一丝坚硬也软化了些。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以后,我们就换一种方式相处吧。像战友,像同志,也像家人。彼此尊重,相互扶持,共同把工作和生活搞好。我会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关心你,照顾你。但可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事事以你为中心,情绪轻易被你牵动。我希望我们能建立一种更稳固、更理性,也更能经得起风雨的关系。”
刘念用力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但脸上却努力挤出笑容:“好!我听你的!换一种方式!我们一起努力,把日子过好!我保证,我会成为一个好妻子,不会再让你失望,不会再让你……有后顾之忧。”
邵明珠看着她,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却真实的笑意。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动作,不再带有从前的亲昵,更像是一种战友间的鼓励和承诺:“好了,别哭了。天快黑了,回去吧。以后……路还长,我们一起走。”
“嗯!”刘念重重地点头,用手背狠狠擦去眼泪,站起身。虽然心中因为永远失去了那份纯粹的爱恋而酸楚不已,但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和重新开始的决心。她知道,他们的感情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洁白无瑕,但或许,这种经历过磨难、带着伤疤却更加坚韧的关系,才能走得更远。
夕阳下,两人并肩走出公园,身影被拉长,不再紧密相依,却朝着同一个方向。
徐州,野战医院。李云龙的伤势已经好转,正在病房里慢慢活动筋骨,心里琢磨着再过几天就能出院归队了。这时,护士进来通知:“李师长,有您的长途电话,从北京来的,是x军赵刚政委!”
李云龙眼睛一亮:“老赵?快!扶我去接电话!” 他立刻来了精神,快步走到值班室的电话机旁。
拿起听筒,还没等对方开口,李云龙那大嗓门就先吼了过去:“喂!老赵!你小子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老子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电话那头传来赵刚爽朗的笑声:“哈哈哈!老李!你这中气十足的动静,看来伤是好利索了!我敢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你这个活宝啊!怎么样,在医院憋坏了吧?”
“憋坏了?何止是憋坏了!老子都快闲出鸟来了!”李云龙嚷嚷着,“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这身骨头再不动弹都要生锈了!你小子在北京倒是逍遥快活!”
“我逍遥什么呀,一摊子事!”赵刚笑着转入正题,“老李,给你打电话,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啥好消息?是不是要打大仗了?老子这手早就痒痒了!”李云龙立刻兴奋起来。
“你就知道打仗!”赵刚笑骂一句,语气带着喜悦,“是喜事!咱们的老部下,邵明珠!要结婚了!”
“谁?邵明珠?”李云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这小子要结婚了?!好事啊!跟谁?是不是文工团那个……那个叫刘念的丫头?我记得!开国大典上唱歌那个!金嗓子!郎才女貌!好!太好了!这小子,总算开窍了!”
“对!就是刘念同志!”赵刚肯定道,“日子定在五月一号。老李啊,我给你打这个电话,一是给你报喜,二呢,是有个重要任务非你莫属!”
“啥任务?你直说!跟我还拐弯抹角的!”李云龙拍着胸脯。
赵刚收起笑意,语气变得郑重而热情:“老李,明珠是你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从独立团的小鬼到现在独当一面的参谋,不容易!这次他结婚,是人生大事。我和梁军长商量了,想请你这位老团长,来北京一趟,给他的婚礼当证婚人!你可是他名副其实的老首长,有你在,这场婚礼的份量就不一样了!明珠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得乐疯了!怎么样?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你接不接?”
“证婚人?我?”李云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震得电话听筒嗡嗡响,“哈哈哈!好!这个任务好!老子接了!邵明珠这小子结婚,我这个老团长不去给他站台,谁去?必须去!这杯喜酒,老子喝定了!”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赵刚也很高兴,接着又抛出一个更大的诱惑,“老李,还有件事你肯定更感兴趣!我得到消息,四月底,老丁和老孔他们也要来北京开会,时间上,正好能赶上明珠的婚礼!到时候,你们晋西北铁三角,正好能在北京聚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咱们兄弟几个,好好喝一顿!不醉不归!”
“什么?!老丁和老孔也来?!真的假的?!”李云龙这下彻底坐不住了,激动得差点把拐杖扔了,“他娘的!这可太好了!晋西北铁三角,北京城会师!哈哈哈!想想就带劲!老赵,你小子这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会议通知应该都快到他们手上了!”赵刚肯定地说,“怎么样?这下更有动力来了吧?”
“有!太有了!”李云龙兴奋得直搓手,“就这么说定了!老子这就打报告,提前出院!说什么也得赶上去喝这杯喜酒,会会这帮老伙计!对了,老赵,”李云龙突然压低声音,带着点得意和炫耀,“还有个事忘了告诉你,哥哥我……也结婚了!就在医院,跟小田护士,田雨!没大办,就几个老战友吃了顿饭。这回正好,带她一起去北京,也让你和弟兄们见见你们新嫂子!”
“哎哟!真的?!老李!恭喜恭喜啊!你这可是双喜临门啊!”赵刚在电话那头也由衷地高兴,“田雨同志是个好姑娘!你小子有福气!太好了!一定要带来!咱们好好给你们庆祝一下!这回北京可是要热闹了!”
“哈哈哈!同喜同喜!咱们这都是托了新中国的福啊!”李云龙开怀大笑,“行!老赵,你就在北京等着!我李云龙,一定准时到!带着你嫂子,去喝邵明珠的喜酒,去会咱们129师的老兄弟!咱们北京见!”
“好!北京见!路上小心,把伤养利索了再来!”赵刚叮嘱道。
放下电话,李云龙只觉得浑身舒畅,连伤口的隐痛都感觉不到了。他在病房里兴奋地踱步,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出院手续和去北京要带什么礼物了。邵明珠的婚礼,晋西北铁三角的重聚,还有带着新婚妻子去见老战友……这一切,都让他对即将到来的北京之行充满了无限的期待。战火纷飞的岁月已经过去,如今战友重逢、共享太平盛世的喜悦,更显得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