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握着螺丝刀的手剧烈颤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太阳穴上那点刺目的鲜红，在她惨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她看着罗峰，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里交织着绝望、抗拒和一丝被巨大痛苦模糊了的困惑。
“有用……？”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濒死的嘶哑，“像……像楼下那些……东西一样……被你……‘吃’掉吗？”
她显然目睹了，或者至少感知到了楼下发生的一部分。吞噬的过程或许无声，但那种生命被强行抽离、彻底湮灭的恐怖波动，无法完全瞒过她这种拥有特殊精神感知的人。
罗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又向前迈了一步，距离缩短到三米。雨水从破损的天花板滴落，在他肩头溅开细小的水花。他的目光落在她扭曲的左腿上，伤口肿胀发黑，显然已经严重感染，散发着淡淡的腐臭。
“你的能力，”罗峰开口，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屏蔽它们。但救不了你自己。”
女人的呼吸急促了一下，眼神闪烁。这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苟延残喘至今的唯一依仗，却被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一眼看穿。
“维持不了多久……”她惨笑一下，嘴角溢出一点血沫，“精神……快耗干了……不如……自己了断……”
“跟我走。”罗峰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劝慰，只有冰冷的交易，“我提供暂时的安全。你展示你的价值。”
他伸出左手，不是去拉她，而是掌心向上，微微摊开。这个动作不带威胁，却更令人心悸，因为谁也不知道那只看似普通的手，下一秒会爆发出何等恐怖的力量。
女人死死盯着他的手，又看向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怜悯，没有欺骗，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非人的审视和评估。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亟待鉴定的工具。
这种赤裸裸的利用，反而比虚伪的承诺更让人……诡异的心安？至少，明确。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腿上的伤，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眼前阵阵发黑。精神屏蔽已经如同绷到极致的丝线，随时可能断裂。楼下的丧尸虽然被罗峰的气息暂时震慑，但新鲜的血腥味和活人濒死的衰弱，正在不断刺激着它们。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死亡，或者……赌一把。
螺丝刀尖又往太阳穴里陷进一分，血珠汇成细流，滑过她的鬓角。
最终，她眼中那点决绝的亮光，慢慢被一种极致的疲惫和认命所取代。
握着螺丝刀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掉在废墟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闭上了眼睛，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歪向一边，气息更加微弱，但那种紧绷的精神波动却松懈了下来。
默许。
罗峰上前，没有丝毫犹豫，左手穿过她的腋下和膝弯，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女人的身体轻得吓人，冰冷，像一具即将失去温度的躯壳。腿上的伤口因为移动而渗出更多的黑血，腐臭味更浓。
抱起她的瞬间，罗峰能更清晰地感觉到她体内那缕微弱却奇特的精神力，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但其本质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和“纯净”。
有趣。
他抱着她，转身下楼。动作依旧稳定，仿佛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稍有价值的物品。
走下摇摇欲坠的楼梯，穿过一楼狼藉的商铺。
门口，那些分食完尸体、再次被活人气息吸引的丧尸们重新围拢过来，嗬嗬低吼着，蠢蠢欲动。但它们似乎依旧受到某种残留的干扰，或者是对罗峰身上那股无形煞气的畏惧，动作迟疑不前。
罗峰目光冰冷地扫过它们。
他需要一个更安全的据点，而不是这个四面漏风的破商店。需要处理她的伤，需要弄清楚她的能力。
他抱着苏婉——他暂时在心里这么称呼这个未知的工具——走向便利店。
街对面的便利店门洞里，小瑶惊恐地看着罗峰去而复返，怀里还抱着一个陌生的、奄奄一息的女人。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把自己更深地藏进阴影里。
罗峰跨过门洞，直接将苏婉放在了相对干净些的收银台桌面上。桌面冰冷，苏婉的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清理伤口，包扎。”罗峰对着角落里的小瑶命令道，扔过去一把从血屠帮那里搜刮来的、还算干净的小刀和几条脏兮兮的布条，“她死了，你陪葬。”
小瑶吓得一哆嗦，看着桌面上那个气息微弱、腿上伤口狰狞的女人，又看看罗峰毫无表情的脸，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滚爬爬地过来，颤抖着开始用匕首割开苏婉腿上早已被血污浸透、粘连在伤口上的裤腿。
腐臭扑面而来，小瑶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开始用布条蘸着角落里积存的雨水，笨拙地擦拭清理。伤口很深，边缘已经发黑溃烂，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
罗峰没有帮忙，他只是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感知苏婉身上那缕奇特的精神力波动上。
在她昏迷后，这种波动变得更加微弱，但似乎进入了一种缓慢的、自发的恢复状态。虽然速度极慢，但确实在一点一点地凝聚。
自愈型的精神力？还是某种更深层的特质？
他伸出手指，指尖轻轻点在她的额头。
吞噬的本能微微躁动，传递出模糊的渴望——这精神力的“味道”，似乎与丧尸和普通人都不同。
但他压制了下去。现在吞噬，得到的只是一点微弱的能量，而留着她，或许能得到一把好用的“钥匙”，或者……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
他的指尖能感觉到她皮肤下细微的能量流动。
小瑶艰难地清理着伤口，每一次触碰都让昏迷中的苏婉发出痛苦的呻吟，眉头紧紧蹙起。
就在这时——
“呃！！！”
一声不似人类的、极度痛苦的嚎叫，突然从街道远处传来！声音嘶哑扭曲，却蕴含着某种令人心悸的狂暴力量！
紧接着，是更加混乱的丧尸嘶吼和……撞击声？啃噬声？
但目标似乎不是便利店。
罗峰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刀，穿透雨幕望向声音来源。是他的感知边缘，更远处的街区。
小瑶也吓得停下了动作，惊恐地望向外面。
那种嚎叫……不像是普通丧尸，甚至不像是一般的变异体。充满了某种……正在遭受极致痛苦的疯狂。
罗峰侧耳倾听，感知力全力扩张。
混乱的声音持续着，夹杂着建筑物倒塌的轰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远处疯狂地破坏，或者……被围攻？
他看了一眼桌上奄奄一息的苏婉，又看了一眼吓得脸色发白的小瑶。
新的变数。
他走到门洞边，仔细感应着远处的动静。那疯狂的嚎叫和破坏声，正在缓慢地……移动？方向……似乎是朝着城西？
血屠帮刚刚清理，新的异常就出现。
这座死亡之城，远比他想象的更“热闹”。
他眼底深处，那点冰冷的、对于“食物”和“进化”的贪婪，再次被点燃。
危险意味着机会。
他需要尽快恢复状态，处理好眼前的“工具”，然后……
去猎食。
他回头，冰冷的目光落在小瑶身上：“快点。”
小瑶一个激灵，手下动作更快了几分，几乎带上了哭腔。
雨，更大了。远处的疯狂嚎叫隐隐约约，如同末日背景音下新的不祥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