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回京后,并未立刻公开露面,而是先将斗笠客安置在卫国公府一处极为隐蔽的别院中养伤。墨玄亲自调配伤药,其伤势恢复得很快。
夜深人静,别院书房内,只有卫珩与斗笠客两人。烛火摇曳,映照着斗笠客已取下斗笠的脸庞,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却眼神锐利的面容,年纪大约在四十许间。
“阁下屡次相助,卫珩感激不尽。”卫珩郑重拱手,“至今未知阁下尊姓大名,更不知阁下为何要助我查探江南之事,对抗风帅势力?”
斗笠客,或者说,此刻应称他为凌不惑,他看着卫珩,眼中闪过一丝伤感的光芒,最终化为一声轻叹。“我名,凌不惑。我父亲曾是靖安候的侍卫,与我母亲成亲后不久,靖安候府在江南的产业出了乱子,便被派到了江南,我曾是……萧玹麾下的风字营的成员。”
卫珩瞳孔微缩,但并未立刻发作,只是静静听着。他知道,这才是真相浮出水面的关键。
“不必惊讶,”凌不惑语气平静,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当年靖安侯府蒙冤,满门倾覆,我们在江南刚好避开了,萧玹公子……靖安侯夫人被心腹拼死救出,可惜她生萧玹时因难产而离世,我们这些旧部,是隐居在江南照顾他长大的,后成立了风字营,誓要为靖安候府复仇,查清真相,推翻这昏聩的朝廷。”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起初,大家的目标一致,清除当年构陷侯爷的奸佞。”
“但后来,一切都变了。”凌不惑的声音低沉下来,“萧玹公子的仇恨吞噬了他,他变得偏激、不择手段,组织的行事也越来越偏离初衷。勾结外敌、祸乱朝纲、残害无辜……江南被搅得面目全非,为了所谓的大业,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我数次劝谏,反而引来猜忌……”
他看向卫珩,目光坦然:“我知道,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想要昭雪的少年,而是变成了一个更为可怕的复仇之鬼。我无法再助纣为虐。在你们夜探松泉别院前,我就寻机脱离了组织,但也因此被他们视为叛徒,遭到追杀。”
“你助我,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向萧玹复仇?”卫珩问道。
“皆有之。”凌不惑直言不讳,“赎我当年盲目追随、助长其势之罪。也恨他最终背离了我们最初的誓言,将风字营变成了只为满足他个人仇恨的工具。更重要的是……”他眼神锐利起来,“萧玹虽死,但风帅的势力并未完全消散。那个接替他,或者说是早已在暗中掌控部分力量的新风帅,以及那个神秘的风隼,比萧玹更危险,他们藏得更深,图谋更大。百工庄,不过是他们庞大网络中的一环。”
“你可知风帅和风隼的真实身份?”卫珩追问。
凌不惑摇头,面露憾色:“不知。萧玹生前对此二人也讳莫如深,他们似乎是他背后真正的支持者和引导者,身份极高,极其隐秘。我离开时,并未接触到核心。但我可以肯定,他们与朝中某些位高权重之人脱不了干系,其目的,绝非仅仅是复仇,而是……颠覆这天下。”
他看向卫珩,语气恳切:“卫世子,我助你,是因为你是少数真正在追查真相、有能力且能坚持下去的人。江南之事,只是冰山一角。我身份已暴露,留在京城反而会给你带来危险。如今你已回京,铁证在手,我的作用已不大。”
“你要走?”卫珩看着他。
“是。”凌不惑点头,“我会继续在暗处活动,利用我对他们行事风格的了解,追查新风帅和风隼的线索。若有发现,我会想办法联系你。”
卫珩沉默片刻,深知凌不惑所言非虚。他起身,对凌不惑深深一揖:“凌先生,保重。多谢。”
凌不惑戴上斗笠,遮住了面容,对卫珩点了点头,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之中,如同他来时一般神秘。
凌不惑的揭露,让卫珩对风帅势力的庞大与危险有了更深的认知。这不再仅仅是萧玹的个人复仇,而是一个渗透极深、图谋江山的巨大阴谋网络。他将凌不惑提供的信息加密整理,与阮绵绵共享。
“如此说来,这位新风帅和风隼,很可能就隐藏在我们意想不到的权贵之中,甚至……可能与某位皇子有关?”绵绵推测道,这让她对那神秘纸条送信人的身份,又多了几分猜测。送信人是在与风帅对抗,还是……本身就是利用这种方式达到某种目的的计谋?
与此同时,西北大军凯旋的消息正式传遍京城。成国公赵世渊与少年将军顾惜朝不日将班师回朝,献俘阙下。京城的目光,瞬间从江南转向了西北的功臣,新一轮的暗流,随着军功者的归来,即将再次涌动。卫珩知道,他必须在大军回京、各方势力重新洗牌之前,理清头绪,找出潜藏在最深处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