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如同他出现时一般突兀。山风吹过,带着未散的血腥气,也吹得人心头寒意森森。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墨玄迅速检查完战场,沉声禀报,“匪徒虽退,难保没有后手。且我们的行踪……”他话未说尽,但意思明确:此次伏击针对性太强,绝非偶然。
卫珩压下喉间的痒意,目光扫过地上匪徒的尸体,最后落在那二当家“催命鬼”的尸身上,眼神冰冷。“清理痕迹,立刻出发。改道,不走原定路线了。” 他当机立断,放弃了既定的老山路,选择了一条更偏僻、甚至连地图上都标注不清的小径。风险未知,但总比再次落入陷阱强。
车队再次启程,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护卫们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地注视着道路两旁的任何风吹草动。马车在更加崎岖难行的山道上颠簸,卫珩的脸色越来越差,最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停车!”绵绵急忙喊道,取出水囊和药丸,扶着他服下,又用湿帕子轻轻擦拭他的额头和脖颈,满眼都是心疼和焦虑。“怎么样?很难受吗?”
卫珩靠在她肩上,缓了好一阵,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声音沙哑:“无妨……老毛病了。”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吓到你了?”
绵绵摇摇头,将他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没有。只是担心你。” 她看着他苍白脆弱的模样,心中那个运筹帷幄、清冷强大的形象与眼前这个病弱的男子重叠,让她更加坚定了要守护他的决心。“我们慢点走,不着急。”
在她的坚持下,车队放慢了速度。直到夜幕降临,才终于在山坳里找到一处勉强可以避风的山洞落脚。护卫们生起篝火,简单布置了警戒和休息的地方。
山洞阴冷潮湿,绵绵将马车里最厚的毯子都铺在地上,让卫珩靠着山壁休息。她则坐在他身边,借着篝火的光,仔细地检查他是否有其他不适。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她专注而担忧的侧脸,卫珩静静地看着,心底那片冰冷的角落,仿佛也被这温暖的火焰一点点照亮。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颊边的一缕碎发。
“绵绵,”他低声唤她,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今日之事,你怎么看那个萧砚?”
绵绵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认真想了想:“他武功很高,出现得也很巧。说他是坏人,他确实救了我们;说他是好人,又总觉得太过巧合,而且他看我们的眼神……好像知道些什么。” 她顿了顿,说出自己的直觉,“我觉得,他可能不是敌人,但也不完全是路人。他或许……另有目的,但这个目的,暂时对我们没有恶意?”
卫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的小狐狸,越来越敏锐了。“与我所想相近。此人深不可测,需多加留意。至于行踪泄露……”他眸光一寒,“问题可能出在京城,也可能……出在我们离开京城之后。”
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要面对前方的明枪暗箭,还要提防来自后方的黑手。处境愈发艰难。
绵绵靠在他身边,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微凉体温和淡淡的药香,轻声道:“不管多难,我们都在一起。”
卫珩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她往怀里揽了揽,用披风将两人裹紧。洞外山风呼啸,洞内篝火噼啪,相依的体温是这寒夜中唯一的暖源。
接下来的几天,车队在墨玄的带领下,如同幽灵般在山野间穿行,尽量避开人烟。卫珩的身体时好时坏,绵绵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因着打理琐事和采摘草药的十指,添了些许薄茧,她却毫不在意。
几经波折,他们终于按照地图上模糊的指示,接近了那个位于边境附近的、名为“清水镇”的目标小镇。越是靠近,气氛越是紧张。
这日黄昏,车队在镇外一片竹林里停下,做最后的休整和侦察。墨玄派出的探子带回消息:清水镇不大,鱼龙混杂,确实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暗中活动,似乎在寻找什么。张鸿的住处位于镇子最破旧的西头,的确有个病重的老人住在那儿,但被盯得很紧,难以接近。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但对方也早已布好了网。”卫珩看着暮色中若隐若现的小镇轮廓,声音低沉。
“那我们怎么办?硬闯肯定不行。”绵绵蹙眉。
“等。”卫珩道,“等一个机会,或者……制造一个机会。”
就在这时,竹林外的小道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和悠扬的铃铛声。只见一个商队模样的队伍缓缓行来,领头的是个穿着绸缎、胖乎乎的中年商人,旁边还有个穿着红衣、模样俏丽的少女,正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看方向,也是要进清水镇。
那红衣少女眼尖,看到了竹林里的车队和被护卫簇拥着的、气质非凡的卫珩与绵绵,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还冲绵绵友好地笑了笑。
墨玄低声道:“是往来边境做茶叶生意的胡商队伍,常走这条线,背景还算干净。”
卫珩看着那支商队,眼中若有所思。或许,这支突然出现的商队,能成为一个不错的“机会”?
夜幕缓缓降临,清水镇亮起零星的灯火,像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等待着猎物的到来。而猎物,也已做好了闯入兽穴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