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裳倚靠在电梯左侧墙面，声音贯穿她的耳膜，虚渺得彷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忙不过来我自会找廖主管要人，劳宋总费心。”
她直视宋宴秋探寻的目光，毫不畏惧，浅笑之下，尽显野心。
确如袁绍谦电话里说的那样，心思从未用在技术上，更多时候是在算计人心。
“做得不好，不必勉强，院里还有很多可替代的工程师。”
一个老板，对实习生说话也忒难听了。
黎裳今天在安盛就受了一肚子的气，这几个该死的资本家到底哪儿来的底气对一个打工人趾高气扬？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凌厉，盯着宋宴秋就是一顿输出：“你个病秧子改过几次图啊？做过几回项目预算？当这么多年的乙方，甲方脑子里都是泔水你不知道啊？”
电梯叮一声，5楼到了。
她从幻想中惊醒，回头看看站在后面的宋宴秋，这张脸，俊逸儒雅，就是......无情。
“宋总说的对！我尽力去学。”出电梯前还频频跟他点头，表示自己会努力。
脑子里想的始终没敢说出口，也算是窝囊赛道里的一条好汉！
办公室还有几个同事没下班，李工在她的抽屉里拿一块巧克力，正拆包装。
“老廖呢？下班儿了？”黎裳把包扔在桌上，整个人有气无力瘫在座椅上。
李工朝廖主管办公室甩一下头，嘴里嚼着巧克力，低声与她说道：“刚听他接到老板电话，立马把门给关了。”
老板电话？电梯里，宋宴秋是给廖主管打电话？
“你吃饭啦？”廖主管的电话看着没那么快结束，自己还没吃饭，这个点儿饿得咕咕叫。
提到这个，李工来劲儿了，拉过一张凳子，凑到她跟前说：“今天王工那个创意园项目顺利交付，合同回款到账，他请大伙吃饭。”
“吃的什么？”
黎裳往王工办公桌看一眼，没人，这是.....已经去吃了？没叫上办公室剩余的这四五个人？
“别看啦，人都吃完下班了。”
“他那个项目是不是跟我那个商场项目同一个事务所设计的？”
“人那项目还跟你同一个甲方呢！”
李工吃完巧克力，推动座椅到自己位置上喝茶。
“你这巧克力有点儿黏牙啊，下次买好点儿的。”
同一个甲方，同一个事务所，怎么人家做得这么顺利？
她记得王工那个项目，前年签的合同。
“黎裳！来一下！”
老廖气势汹汹朝她喊，李工赶紧推着座椅飞到她身边，幸灾乐祸摇摇头。
“情况不妙啊，老廖这肯定是被老板骂了。你外勤，又把甲方顶得哑口无言了？”
“我没有，我今天超温顺，没炸毛。”
合上笔记本电脑，拔掉适配器，抱着就往老廖办公室走。
刚刚老板电话里把老廖骂了一顿，认为黎裳把项目做得乱七八糟，他作为直系领导有直接责任。
黎裳看出他心情不好，但现在她的视线被桌面上那个南瓜巧饼吸引。
放下笔记本电脑，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两声。
老廖抬眼瞧见这孩子模样，又不忍心责骂，问道：“还没吃饭呢？”
“嘿，没呢。”黎裳偷偷伸手去拿南瓜巧饼，老廖突然摔桌上的鼠标，吓得孩子赶紧把手缩回来。
“我说你怎么总这么口无遮拦啊？咱是乙方！人家甲方给钱，我们就得按合同干活。”
黎裳化身小鸡，频频点头，想来宋宴秋把人骂得不轻，发发火，泄泄气也正常。
“德化商场那个项目你不是一直跟着吗？怎么人家问你预算的事儿，还能一问三不知？”
老廖恨铁不成钢，本来留她在寒武纪就不在老板计划内，这丫头还敢在老板业务雷点上蹦跶。
黎裳默默骂一句：“老登，啥玩意儿都不知道就瞎说。”
“嘀咕什么呢？还不服啊？”
老廖见她嘴皮子动了动，没听明白，更加生气。
“没有，我什么时候一问三不知？是工程部那个张工，预算给他递交过很多次，他改来改去，就没定下来过。每次改动，你不是都知道吗？”
几句辩证，让黎裳的肚子更饿，气得抓起桌上的巧饼撕开就往嘴里塞。
廖主管吓得以为她要消灭什么证据，伸手上前抢，抢到撕开的巧饼包装纸才松口气。
“……我不是怕你压力大嘛，做不完你要说啊！再说，今天这么重要的会，你跟我说了？一个人拎着包就出去，也不说去干什么。”
饿得都开始抢东西吃，今天这个会估计她也没好受到哪儿去。摆摆手，让她出去。
“行了行了，先吃饭去吧。”
黎裳嘴里塞满巧饼，呜呜耶耶说不清，一个劲儿地指着桌面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老廖举着茶杯，看她不耐烦道：“哎呀，你吃完再说，没人跟你抢。”
“我又不是没干活儿，楼上那老登凭什么骂你啊？”
黎裳还没嚼完嘴里的东西，一边不清不楚地说着自己的怨气，一边走到老廖待客的茶几前给自己倒茶。
“那是你老板！什么老登？在我这儿没大没小我就不说了，见着老板还是要尊重。”
老廖在微信上回复宋宴秋，表明自己已经严肃批评了黎裳，她也深刻认识到错误，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顺手把邮箱里收到项目预算修改时间截图发过去，表明在这之前，工作一直都在做，只是可能因为沟通不顺才引起今天的误会。
黎裳嚼完巧饼，盘腿坐在茶几前给自己倒茶。
“我刚刚在电梯里看见他了，老廖，他要是把我开了，是不是得赔钱啊？”
一杯清茶下肚，顺畅不少。
“你长点儿脑子吧，能破例把你留下，再把你开掉，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赶紧去吃饭，今晚还得改预算。别在我这儿磨叽。”
老板一直没回复，估计是听进去了。
黎裳撇撇嘴，又给自己倒一杯茶，咕噜咕噜吞入腹中。
“老廖，你在这老登手下干多少年了？怎么还是个主管而已啊？”
茶几上有盘瓜子，黎裳不客气地抓一把，爬起来，拍拍裤腿上的灰。
“去去去，编排起你领导来了。哪天我真让老板炒了你！”
老廖点开邮箱，查看关于这个项目的预算及图纸。
“哎，我跟你说，最近我总感觉有双眼睛盯着我。你说……会不会有人想借我套这个老登的什么消息啊？”
廖主管眼睛盯着电子表格，没空理她，冲她翻个白眼，鄙夷道：“跟你？那还不如盯着我这个老头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