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杯,甜中带辣,热气腾腾,能把人心底那点寒意都烤化了。
“苗神,外头客人见咱们员工喝这热红酒,眼都直了!能不能也给他们来点?”
热红酒刚端出去没多久,后厨的厨师们就一股脑儿冲到后街,七嘴八舌地问。
“行啊。”苗侃想了想,点头,“十块钱一杯,卖。”
十块,刚够材料钱。
等于说,这事儿不赚钱,纯属送温暖。
新年了,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干杯!”
快到零点,整条街突然安静了一秒,紧接着——
无数杯子高高举起,人声齐吼:“三!二!一!新年快乐!”
那一刻,所有人的脸都被灯笼的光映得红彤彤的。
有笑出泪的,有抱着朋友傻笑的,也有低头默默举杯的。
去年的不顺,就让它翻篇吧。
今年,总有好日子在等着。
苗侃举着酒杯,朝街口的方向晃了晃:“陌生人,也祝你,祝我。”
仰头,一饮而尽。
顺手夹起一块冷吃兔,塞进嘴里。
旁边早已经吃得满嘴冒油,满嘴嚷嚷。
“卧槽,这兔肉是啥神仙操作?一口下去,肉都快化在舌头上了!”
“香料腌得绝了!辣得痛快,麻得过瘾,可吃进肚子里,居然不烧心?太离谱了!”
“关键是那股劲道!嚼着嚼着,汁水就爆出来了,像含了个小水库!”
“谁做的?我愿称他为当代兔神!”
旁边灯影牛肉更是直接封神。
“我的天……这肉片,薄得能透光!我都怕捏碎了,先拍了十张照。”
“轻轻一咬,唰——直接在嘴里散开,像遇上火苗。”
“香!麻!辣!鲜!一股脑儿全炸开,根本停不下来!嚼完嘴巴还留着味儿,一晚上都忘不掉!”
“薄如纸,亮如霞,麻辣鲜香,魂都给勾没了!”
这两样,简直是为喝酒量身定做的。
苗侃系统给的中级身体强化,酒量涨了不少,可这热红酒里头的那点酒精,还是让他脑袋晕乎乎的。
不是醉,是飘。
像坐在云朵上嗑瓜子,轻飘飘的,挺舒服。
徐若明和楚西南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还在那咕嘟咕嘟猛灌。
马纽盖斯倒好,一杯白酒下去,当场表演流泪三连击——
眼泪鼻涕齐流,捂着嘴直跺脚:
“哦老天爷!九州的食物太温柔了,可这白酒……是液体火球吗?我受不了!我真的不行!”
最吓人的食物,不是臭豆腐,不是皮蛋,不是猪脑——
居然是白酒!
“你们国家不喝烈酒?”有个厨师看着他,忍笑又好奇。
“喝啊,但我们喝的是鸡尾酒,果酒,冬天喝热红酒。”马纽盖斯一边喘气一边摇头,“这玩意儿,像把辣椒直接灌进喉咙里!”
“比苗神做的兔肉还猛!”
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偷偷想再试试第二杯了——只是嘴上死撑,不敢动。
…………
美食街闹腾到凌晨四点才散场。
苗侃喝完酒,没逛没聊,回屋倒头就睡。
顺手把冷吃兔和灯影牛肉装了两盒,塞进冰箱——给苗信安留着,明天醒了热一热,能吃。
他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醒来洗个脸,踩着阳光晃悠到美食街。
门口,站着个瘦瘦的少年。
熟悉的面孔——昨天问自己买猪儿粑的那个。
老艺术家的孙子。
今天他没跑,没急,没张望。
就是静静站着,风吹着衣角,整个人像被掏空了。
苗侃走过去,没说话。
少年也没动,没抬头。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远处锅铲的轻响。
良久,少年开口了,声音沙沙的,像旧唱片在转:
“苗先生,我叫胡景元。”
“昨天……谢谢你,帮我圆了奶奶最后的心愿。”
苗侃点头:“不客气,她吃上了就好。”
他昨儿还嘀咕,这孩子会不会赶不上最后一面。
但现在,人到了,事成了。
少年低下头,又不吭声了。
那种沉默,不是伤心,是心被掏走了一块,连哭都哭不出来。
苗侃没安慰他。
因为这时候,任何话都是空的。
他转身,开始干活。
“苗神,灯影牛肉我们做了三份,最满意的,您尝尝?”
“苗神,烤脑花我们照着配方反复试了,味道差不多了,您给看看,能上架不?”
“苗神,卤鸭掌……”
一堆事儿堆着,哪怕新来的两个美食管家忙得团团转,这嘴皮子,还得苗侃亲自把关。
“火候嫩了,再炸三分钟。”
“辣椒油再加五克,香料多一点,别压了肉的本味。”
“灯影牛肉,刀工还得练。别急着卖,等你能让客人咬一口,连筷子都放不下再说。”
他尝一口,提一嘴,话不多,但句句戳在点上。
等众人散去,一抬头——
那少年还站在窗边,眼神空空地盯着玻璃,像在看里头的自己,又像在看另一个世界。
苗侃顿了顿,开口:
“你还有事?”
这时候,还没到开门营业的时间。
所以窗边站着的胡景元,跟这热闹的夜市格格不入,像块掉进糖水里的冰块,没人搭理,也没人靠近。
苗侃盯了他好一会儿,才见这小子嘴唇动了动,嗓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跟谁说。”
“我奶奶,昨天走了。”
他顿了顿,喉结滚了一下,像是吞了口苦水。
“我是她带大的。打从我生下来,爸妈就分了。我妈再嫁,嫌我碍眼,说别去烦她。我爸呢?跑去国外画画,十来年没回过头。我连他们长啥样都快记不清了。”
“就我奶奶。她走到哪都带着我,剧院后台、排练厅、演出后台,全都有我。那些阿姨叔叔都喊我‘胡老的宝’,她说我比她的戏还金贵。”
他眼睛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烧烤摊,声音慢慢低下去:“可我知道……他们都讨厌我。”
苗侃没吭声,就听他继续:
“我没表情。不笑,也不哭。别人逗我,我就木着。小时候有人说我神经病,说这孩子心里没火。但因为奶奶护着,没人敢明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