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陆军驻地平日用水都紧张，全靠山上引下来的泉水维持日常饮用。
而要养鱼，就得用这种山溪活水——富含氧气，鱼才活得久。
若把那边的水源挪来养鱼，日子怕是更紧巴。
“咱们那儿可不比这儿，哪有闲水养鱼？除非能把这条小溪一路引到根据地去。”
“真要那样，倒可以在营地边上挖个池子，养些鸡鸭鱼鹅，平常用着也方便。”
高明生这话一出口，李云龙顿时没了声。
他懂的这些门道，自己还真没想这么深。
想从这儿开渠引水，少说得动用几十号人，耗上十天半月。
眼下日军还在狼山一带活动，隐患未除，哪敢轻易大兴土木？
三人走到李云龙先前布置的陷阱边，只见坑里已经挤满了肥硕的鱼，大多是鲫鱼、鲢鱼和红尾巴的鲤鱼。
“哟，还真被你弄成了！我还真没看出来，李连长这手本事藏得挺深啊。”
“打从你琢磨挖这水道那天起，我就知道准能成。
你这引水口挖得巧妙，鱼哪能逃得掉？”
高明生一番夸奖，其实也是想缓和一下李云龙和林素一之间的生分。
李云龙听着舒服，脸上立马露出几分得意劲儿。
他三下五除二脱了鞋，裤腿卷到大腿根，稳了稳身子，“噗通”一声跳进水里，回头冲高明生喊：“把渔网拿出来，准备接鱼！”
高明生麻利地从行囊里抽出一张网，和林素一两人合力拉开，蹲在岸边等着。
河中的李云龙猫着腰，眼睛死盯着水下动静。
突然伸手一抓，攥住一条大鱼的身子，猛地往岸上甩。
鱼重重摔在石滩上，高明生眼疾脚快冲上去按，谁知那鱼身子滑得像抹了油，一个扭身，竟从指缝间挣脱，扑通一声又钻回了水里。
眼看到手的鱼跑了，林素一忍不住笑出声，又觉得不该笑，憋得脸都红了。
李云龙在河里气得直骂：“你个窝囊废！连条鱼都接不住，要你顶什么用？草原五班摊上你，真是倒霉透顶！”
“干脆让你们整个班编进我们刺刀连得了！俩连合一块，实力翻倍都不止！”
“下一条再给我漏了，我上来抽你！”
他又冲林素一喊：“丫头，你帮帮他，别让他一个人现眼！”
林素一点点头，挽起袖子站到高明生身边。
李云龙再次出手，一把掐住一条大鲤鱼，狠狠甩上岸。
这回鱼撞在石头上，晕头转向，躺在地上直抽抽。
林素一反应极快，一把扣住鱼头，顺势扔进网中。
第一条鱼终于落网，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李云龙接连不断往岸上抛鱼，林素一和高明生配合渐入佳境，接鱼、收网，动作越来越顺。
鱼坑里的鱼渐渐被捞得差不多了，那张两米长的网早已沉甸甸地挂满了活蹦乱跳的收获。
望着这满满一网的成果，三个人相视一笑，脸上都泛起了满足的神色。
等最后一尾鱼也被捞上岸后，李云龙走上河滩，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
低头一看，手脚在水里泡久了，皮肤都泛白起皱，他便顺手拾起一块石片，慢悠悠地刮着脚底的老茧。
“没想到你这小姑娘动作挺麻利，以后上了前线，帮我们运点子弹、手榴弹准没问题。”
“干脆就当咱们的随行补给员得了。”
听李云龙这么一夸，林素一脸颊微红，有些局促地低下头。
忽然瞥见高明生呆坐在边上出神，她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轻轻一甩，正巧打在他额头上。
“哎哟！你打我做什么？真闲得慌我可有事交代你！”
“要不你再下河摸两条鱼上来，给我解解闷？”
高明生心里一直盘算着自己的念头——他早就想把草原五班和整个刺刀连彻底合并起来。
草原五班常年驻扎在绿沼一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可自从调到这里，他身为连长不用参加日常操练，顿顿有肉有菜，油水足得很，腰围不知不觉就粗了一圈。
“老李啊，要是草原五班真并进来了，我在你们这儿说话还能算数不？”
这事在他心里憋了好些天，越想越不踏实。
可这话一出口，听着多少有点站不住脚。
这些日子下来，谁都看得出来，刺刀连的事基本是李云龙一人说了算。
刘玉祥虽也能独当一面，但大事小情最终还得李云龙拍板。
“你这问的不是多余吗？”李云龙冷笑一声，“既然来了，就是自家兄弟。
咱俩以前什么交情？现在跟我玩这套虚的？”
“一家人还分两家人讲规矩，图个啥？”
他语气一沉，眉宇间透出几分不满。
高明生来了这么久，从没让他吃过苦，每次行动都给他安排轻省差事，如今反倒疑神疑鬼，这让李云龙心里凉了半截。
“妈的，待了这么久，哪件事把你当外人了？”
“你到底在琢磨些什么歪心思？”
“进了这个门，就是自家人，别整那些弯弯绕绕。你该有的位置，没人能动得了。”
李云龙说得斩钉截铁，脸上的神情不容置疑。
高明生听罢，心头那团疙瘩总算松开了。
“行，是我多心了。”他笑了笑，“咱们再坐会儿吧，趁这时候，好好感受一下山野给咱们的好处。”
林素一也没急着走，她很喜欢此刻这份难得的宁静。
几人坐在草地上，四周野花遍地，红黄紫白，争着绽放。
女孩天生对花花草草没有抵抗力，她起身走到花丛边，指尖轻轻拨弄着花瓣。
“这些花……我能摘吗？”
这句话让李云龙和高明生同时愣了一下。
花？山上野生的，谁还能管它摘不摘？
高明生扭头看着李云龙，半开玩笑地说：“你们这是把整片山头都划成私产啦？”
“平时是不是也这样糊弄老百姓？”
李云龙一听直摇头：“瞎扯！我啥时候说过摘花要钱？”
“喜欢就拿去呗，哪那么多废话！”
得到允许后，林素一蹲下身，小心地将几株花连根挖起。
她拎着花到河边，仔细洗净根上的泥，又找来旧报纸，一层层包好。
“我想带回去，李清河最近心情不大好，看看花兴许能高兴点。”
“找个瓶子养着，摆在屋里也好看。”
这话飘进高明生耳朵里，竟让他心头一颤。
这样一个贴心又细致的姑娘，实在少见。
他忍不住暗叹：怎么自己就没遇上一个这样的呢？
林素一如今已有归宿，自然不能再和那位兄弟争抢心上人。
这事就此作罢，他转头蹲在路边，逗弄起地上爬行的蚂蚁来。
不一会儿，林素一抱着一大捧野花回来了，各色花朵簇拥在一起，像是把整个山坡的春意都揽入怀中。
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花束，眉眼间满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