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被湿冷的山雾激得打了个寒颤，手指深深陷入腐叶堆。
额角伤口渗出的血珠滴在玉佩上，那枚刻着古拙符文的青玉突然泛起微光，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家族祠堂的冲天火光、黑衣人袖口的血色鹰纹......
这位公子可是来参加青云门试炼的？清脆女声穿透迷雾。
顾尘抬头，见身着月白襦裙的少女撑着油纸伞，裙裾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恍若谪仙。
她腰间玉牌闪过郭灵瑶三字微光，腕间银铃随着蹲身动作叮咚作响。
山门前三千青石阶直插云霄，黑压压的人群正在攀爬。
顾尘攥紧郭灵瑶给的止血散，指节发白——这具身体经脉淤塞，别说御剑，连最基本的引气入体都滞涩难当。
但当他踏上第一级石阶时，前世记忆突然翻涌出一段吐纳口诀，原本沉重的双腿陡然轻快。
这小子有古怪。高台上，韩立长老捋着白须眯起眼睛。
他分明看见那布衣少年周身泛起淡金气旋，将问心阶的禁制灵力鲸吞般吸入体内。
这景象，像极了古籍记载的......
顾尘重重摔在演武场的青钢岩上，右臂火辣辣地疼。
对面锦袍少年甩着鎏金护腕冷笑：就凭你这野路子，也配用玄铁剑？赵无极指尖青光吞吐，将兵器架上的三尺青锋吸到手中，剑锋挽出七朵霜花，正是青云门基础剑诀起手式。
场边响起嘘声。
顾尘撑着断成两截的木棍起身，瞥见郭灵瑶在人群中焦急地咬嘴唇。
他突然笑了，反手抽出兵器架最角落的青铜短戈——前世当镖师时，这套钩镰枪法曾三招挑翻塞北马贼。
金铁交鸣声炸响！
赵无极的剑光如银河倒卷，却在触及断戈的瞬间被某种诡异力道带偏。
顾尘虎口崩裂，却借着对方剑势旋身横扫，戈刃在赵无极锦袍下摆撕开三道裂口。
你找死！赵无极俊脸扭曲，袖中突然飞出一枚鹰头镖。
看台上韩立长老刚要喝止，却见顾尘双瞳骤然泛起金纹，那枚淬毒暗器在他眼中突然变得极慢，飞行轨迹上浮现出蛛网般的灵力脉络。
顾尘后仰躲过毒镖，耳畔响起玉石碎裂般的清音。
轮回之眸觉醒的刹那，他看见赵无极周身三十六个光点明灭不定，其中膻中穴处的光斑晦暗如将熄的烛火......
赵无极的鹰头镖擦着顾尘耳畔飞过，钉入演武场的青钢岩时竟腐蚀出碗口大的黑洞。
顾尘后背沁出冷汗，轮回之眸的金纹在瞳孔深处流转，那些原本快如闪电的剑招忽然分解成无数银色丝线。
七步之内，膻中穴气脉迟滞三息。顾尘默念着视野中闪烁的提示，在赵无极刺出第三式青云揽月时突然矮身。
青铜短戈贴着对方剑刃逆流而上，戈尖精准挑中鎏金护腕的暗扣。
一声，护腕应声而落。
赵无极踉跄后退时，顾尘闻到他锦袍上飘来的龙涎香里混着血腥味——这味道竟与记忆里灭门夜的气息重叠。
杂碎！赵无极双目赤红，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
那血珠在半空凝成血色鹰隼，双翅展开竟有雷鸣之声。
观战席上传来郭灵瑶的惊呼：是赵家禁术血鹰咒！
顾尘眼前的世界突然蒙上淡金网格，轮回之眸自动回溯到三息之前——他赵无极藏在袖中的左手正结着诡异法印。
几乎是本能地，顾尘将短戈插入地面，借着反作用力腾空翻过血色鹰隼。
落地时他袖中暗藏的止血散药粉漫天洒出，正巧落入赵无极因施咒而张开的嘴中。
咳咳...你！赵无极突然捂住喉咙单膝跪地，皮肤下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动。
看台上韩立长老化作青光闪现，一掌拍在赵无极后心逼出毒粉：比试禁用阴邪之物，赵家小子，你这身血咒功夫从何学来？
顾尘抹去嘴角血渍，注意到韩立查验毒粉时尾指不自然地抽搐——那手势竟与前世杀害父亲的凶手收剑时的习惯如出一辙。
他下意识握住胸前玉佩，温润的玉质此刻却冷得像块寒冰。
此子，我要了。韩立突然转身，枯瘦手掌按在顾尘肩头。
那力道看似随意，却封住了他周身大穴。
顾尘闻到长老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其间夹杂着某种熟悉的草药味，正是前世家族密室暗格里那卷《毒经》记载的离魂草气息。
郭灵瑶挤过人群时，顾尘正被韩立的云纹广袖遮住半边身子。
少女腕间银铃叮咚作响，却在对上韩立视线时突然哑了声音。
顾尘最后看到的，是她用唇语说的，以及韩立袖口内侧若隐若现的墨色莲花纹——那莲花每片花瓣都生着倒刺。
夜幕降临时，顾尘站在青云门后山的听涛阁。
韩立丢给他一本《基础炼气诀》，封面还沾着墨渍，像是临时誊抄的副本。
当长老指尖划过书页讲解气海穴位时，顾尘的轮回之眸突然刺痛——那些工整的字迹在金纹视野中扭曲成密密麻麻的血色小字，分明是某种封印术式。
明日卯时，来炼丹房。韩立离开前，目光在顾尘腰间玉佩停留了半息。
夜风穿过雕花木窗，案上烛火突然变成诡异的幽蓝色。
顾尘解开衣带时，发现玉佩表面的古拙符文正在缓慢蠕动，像极了韩立袖口那些墨莲的倒刺。
远处传来子夜钟声，惊起满山栖鸟。
顾尘推开窗棂，见云海中七十二峰灯火明灭如星斗，却不知哪盏烛火能照亮灭门真相。
他摩挲着玉佩上新出现的裂纹，忽然记起坠崖那日，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虎符，内侧似乎也刻着类似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