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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完东西后,回到车上,我妈坐在副驾驶上想了一会儿,眉头逐渐紧锁,不由自主地呢喃道:“不对吧……”
“什么不对?”我看着前面的路,随口答音。
“你跟租你房子的那个人签了多久的合同?”我妈扭头看向我,问。
“一个月一付,我也不记得合同上写没写租房具体到时间了?”
“唉,你要是跟现在这个女孩儿写成了‘八’字,得想办法把租客弄走啊,大不了赔人家点儿钱。”我妈说。我知道我妈所谓的“写成八字”的意思是谈婚论嫁。
我笑着说:“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儿呀,‘八’字不好写,得一笔一划认真地写。”
我妈说:“怎么不好写,‘八’字就一笔、一划嘛,确定关系是一笔,谈婚论嫁是一划,这还不快吗?”
“这么草率吗?”我妈的话把我逗笑了。
“我和你爸当初也是别人介绍的,谈了半年多,觉得合适,就结婚了,不也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了吗……你别小看半年,时间很快的,一晃就过去了。”
“我不必非得遵循半年这个时限吧,恋爱嘛,慢慢谈就是了,等真到了要结婚的时候,再商量也来得及嘛。”
“你不急我急,我还想早点抱孙子呢。”我妈倔强地说。
“赶明儿我在外面认个干儿子,您不就有孙子了吗?”我跟她逗贫。
“你别跟我这儿没正经的!”我妈发狠地说,“人家姑娘多大了?”
“跟我同岁。”
“就是啊,要是再耗上几年,到时候怀孕生孩子都是个事儿。”
“得!大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招呼上小‘八’字了。”
“不催着你点儿,你总是不着急。”
……
晚上,我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郗新宇发来消息说她已经买好了两张电影票,明天直接在电影院见面就行了。我答应了,说打算明天不开车了,把车留给父母,他们也许会用。郗新宇说,那我去接你吧。我说,你就别来回跑了。郗新宇说,开车又不累。我说,那也行。我把父母家的地址发给了她,让她明天出发后告诉我一声,我提前去路边等她。
我爸从厕所里出来了,一手扶着墙,一手拿着报纸,慢慢地往沙发挪。我赶紧坐了起来,给他腾地方。我妈数落他一蹲就半个小时起步,也不知道肠子怎么那么多弯弯绕,屎??在里面走一遭,像是掉进了迷宫。对于我妈的揶揄,我爸一向置之不理,这样也是多年来的斗争经验,他深知,只要一还嘴,势必还会有更多的话排山倒海般的扑向他。他坐在沙发一角,伸了伸腿。我妈说,蹲吧,痔疮早晚越来越厉害。
我打断我妈的话:“明天我把车给你们留下吧,省得你们去路晓露那儿还要坐车了。”
我妈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过来:“你不用去接那个女孩儿吗?”
我爸疑惑地“嗯”了一声,看向我们,老警察的目光如炬:“哪个女孩儿?”
我妈自豪地说:“你儿子谈恋爱啦!”
“不是不是,我今天说的是准备写八字的一撇呀……还没开始谈呢,正接触着呢。”
我爸盯着我,就像是盯着犯人一样:“谈多久了?”
“怎么谁也听不明白呀……没谈上呢,充其量互不讨厌,觉得还算顺眼……认识一段时间了。”
“我是老了,”我爸叹了口气,自怨自艾地说,“居然没看出来这小子的动向。”
我妈说:“你一个月才能看见他几次?可不看不出来他的动向吗?”
我爸问:“什么时候领回家看看?”
“哎呦,我现在真没法跟你们沟通……合着我说了半天,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呀。”我感到很无助,平时挺精明的夫妻俩,怎么一听说我和女孩子约会,就变得这么臆断了呢?
我妈又问:“你把车留给我们,不用去接人家女孩子了吗?”
“人家也有车,不用我接。”
“哦……她家是哪儿的呀?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呀?”我爸问。
“这样吧,我让她明天把户口本偷出来给你们看看行不行?”我甩片汤话。
“怎么一说就急眼了?”我妈不悦道,“这不好好问你呢吗?不愿意说算了,不问了不问了。”
“我回屋了啊。”
我躺在床上,虽然理解父母急切的心情,可他们难免有些太急躁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也太过应激了,他们问的无非是一些常规问题嘛,我又何必有这么大反应呢?冷静了一会儿,我回到客厅,老老实实地说:“她家是大兴的拆迁户,有好几套房,她有个亲妹妹,比她小三岁,她父母都是农户,没有工作,更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我妈看着电视,冷着脸说:“别跟我们说,我们不想听。”
我来到她的身边,搂住她的肩膀,起腻道:“你不听我也得说,就是想让你知道人家的情况。”
儿子无论到了什么岁数,只要拉的下脸来和母亲撒娇,母亲都会纵容的。我妈憋不住笑,甩着肩膀说:“去去去,滚一边儿去。”
我知道她不生气了,从茶几上拿过一个橘子,剥开皮后,掰了一瓣,放到她的嘴边。她执拗地说着不吃,可在我的一再坚持下,还是张开了嘴,说了声真酸。我爸瞄了我一眼,看来他也希望我给他的嘴边也地上一瓣橘子。父子之间的关系很奇妙,不会像和母亲那样撒娇。我掰了一半,放到我爸手里。
我说:“刚才商量好了,明天她开车过来接上我,我们一起去看场电影,你们就踏踏实实地开车去看路晓露吧,帮我给她带个好。”
“你怎么还意思让人家女孩子来开车接你?”我妈说。
“你儿子这么帅,人家姑娘上赶着倒贴还不好吗?我又不吃亏……”
“你的思想动态有些危险,咱们得谈谈了。”老警察的另一个身份是老党员,老党员指着我的鼻子,严肃地说。
“我回屋反思去了我,晚安!”
晚上,我联系了湖北姑娘,她已经回北京了,只不过老黄仍然没有联系她。她有些难过,觉得自己似乎不被重视了。我说,你冷静了,也许他还没冷静吧。囡囡说,我想去找他。我说,想就去。囡囡说,那我明天给他打电话。我说,想就打。囡囡说,你真烦人。我说,我把最近和郗新宇走得近的事情告诉父母了,他们好一顿拷问。囡囡说,是啊,他们肯定着急你的个人问题呀。我说,是啊,叔叔阿姨也着急你的个人问题呀。囡囡说,说你的问题呢,扯上我干什么。我说,一样的道理,劝别人却劝不了自己。囡囡没再回复,而我也在思忖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