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永宁郡主精心打扮后,乘坐一辆并不起眼的纱幔小车,带着侍女,远远尾随着林景衡的马车出了城。
在京西皇庄的田埂上,她看到了令她难以置信的一幕。
永宁郡主看到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探花郎!
那个在她面前总是礼数周全却冰冷疏离的林景衡!
此刻正站在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旁,与一个身着素雅衣裙,低头查看苗情的年轻女子交谈。
距离有些远,永宁郡主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她能看到他们的神情。
那不是公事公办的严谨,而是她从未见过的专注、温和,甚至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欣赏与默契。
他微微侧头倾听那女子说话时,眼底流淌的光彩,是朱沅宁费尽心思也从未得到过的。
那女子偶尔抬头,指向田间的某处,林景衡便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微微含笑点头。
两人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融洽氛围,仿佛再也容不下第三人。
一股灼热的怒火瞬间冲垮了朱沅宁的理智!
她双手死死扯紧了手中的丝帕,像要把之撕碎一般。
原来如此!
原来他并非不近女色,不解风情,而是早已心有所属!
那个村妇般的女子是谁?!竟敢抢在她永宁郡主之前,夺走了探花郎的全部心思!
郡主朱沅宁坐在不起眼的青幔小车里,死死盯着远处田埂上那对并肩而立的身影。
林景衡微微侧头倾听的姿态,以及他看向那女子时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温和光彩,像一根根尖刺扎进她的心里。
她脸色铁青,贝齿紧咬着下唇,最终猛地摔下车帘,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马车悄无声息地调头离开了这片让她怒火中烧的土地。
回王府的路上,她对心腹侍女厉声道:
“去告诉李三,给我查!立刻去查!
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她和林景衡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要知道全部!”
永嘉王府的能力自然不容小觑。
不过三五日,一份关于“嘉禾乡君”李春芽的详细汇报便呈到了郡主面前。
从她原是林家丫鬟、曾是林景衡房中人,到如何献种得封乡君,乃至如今奉旨在此专司育种,以及与林景衡之间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旧情……
甚至那场扬州城人尽皆知的招亲闹剧,桩桩件件,都被查得一清二楚。
震怒!
朱沅宁在看完所有资料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和震怒!
她,堂堂永嘉王府的郡主,竟然被一个出身微贱的丫鬟比了下去!
林景衡宁愿眷恋这样一个曾为奴籍的女子,也不愿接受她这个无比尊贵的皇家贵女?
这简直是对她身份和魅力的双重蔑视!
“李、春、芽!”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姣好的面容因嫉恨而显得有些扭曲!
“一个低贱的婢女,侥幸得了份皇差,就痴心妄想攀附探花郎?真是岂有此理!”
她感到的不是伤心,而是被冒犯的愤怒和一种势在必得的偏执。
林景衡越是维护那个女子,她就越要将他们拆散!
她看中的人,绝不允许别人染指,尤其还是这样一个她根本瞧不上眼的对手。
这天,林景衡调研农事后,也向春芽告辞。
临行前,他神色略显凝重,压低声音道:“春芽,近来郡主频频出现在翰林院附近,我担心她已有所察觉。
她身份尊贵,在京城势力盘根错节,你……万事一定要多加小心。
尽量专注皇庄事务,若无必要,避免与她直接冲突,更需防备她暗地里的手段。”
春芽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担忧,心中温暖,却并无惧色。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你放心,我既然来了京城,首要之事便是办好皇差。
这是利国利民的正经大事,是我的立身之本。
郡主即便身份尊贵,想必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陛下亲封的乡君、承办皇差的人肆意乱来。
倒是你,”她话锋一转,眼中带上了一丝关切,“在她面前还需谨慎周旋,不必为了我而过于强硬冷淡,以免她恼羞成怒,反而对你不利。
虚与委蛇,暂避锋芒即可。”
林景衡看着她明明身处漩涡却依旧冷静自持、甚至反过来为他考量的模样,心中又是爱重又是怜惜。
他唇角不由漾开一抹温柔的弧度,轻声道:“好,乡君说的是,景衡都记下了。
以后……也愿意一直听乡君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的打趣,更藏着无尽的承诺。
看着他眼中熟悉的捉狭笑意,春芽的脸颊微微发热。
她感受到他的真心,热切的爱意,此时又怎会将他再次推开。
这个封建思想禁锢的古代,也只有他与她如此心灵契合。
这次,她绝不会放手!
想到此,她心中酸软一片,涌起巨大的勇气。
郡主又如何?她不怕!
她需要时间,需要凭借实实在在的功绩在这里站稳脚跟。
她和景衡都需要一个更大的契机来破局。
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苟着”,默默积蓄力量。
林景衡离开后,春芽又在田里忙了一阵,直到日头偏西,才吩咐李忠套车回城。
马车辘辘,眼看京城巍峨的城门在望。
却在离城门不远的一处略显狭窄的路口,被一辆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停靠的马车挡住了去路。
李忠一勒缰绳,正要客气地请前面的马车让一让,没想到那辆华丽马车的帘子“唰”一下就被掀开了。
郡主的贴身侍女绿萝从车上下来,一脸傲气,眼睛都快抬到天上去了。
她声音尖尖的,冲着这边就喊:“谁这么大胆子,敢挡永宁郡主的路?
还不快让开!”
春芽在车里一听这声音,心里咯噔一下。
是永宁郡主!
那个对景衡有意思的郡主,果然来找麻烦了。
旁边的兰香也听出来了,撇起了小嘴小声嘟囔:“呵,果然是她!
明明是我们后到的,怎么变成我们挡路了?
郡主也得讲道理吧?”
兰香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对着马车微屈膝行礼。
随后挺直了脊背,声音清脆却不失礼数:
“见过永宁郡主。
我们家乡君才刚到,车都没停稳,怎么说是我们挡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