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六月的河东,秋风吹过白波谷的营寨,卷起地上的碎石,也吹得许褚心中的紧迫感愈发强烈。
许褚指尖敲击着案几,“前番击败杨奉,收服的那几家豪强,送来的粮草军械清点得如何了?”
“回将军,粮草约有三万石,铁料五千斤,已存入后营粮囤。” 张既拱手答道,“只是马钧先生说,若要打造足够全军使用的改良弩和铠甲,铁料仍差三成;且若咱们真要离开河东,这些粮草顶多支撑大军两月行程,怕是不够。”
许褚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不够,便去要。牛辅那厮手里握着安邑的粮铁储备,咱们以‘防备白波贼反扑’为由,去他那里再讨些 —— 此番不是为了撑眼下,是为了咱们日后脱身做准备。”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 —— 许褚早已看透河东局势,所谓 “讨白波贼” 不过是权宜之计,他真正的打算,积攒足够的物资,寻机脱离董卓掌控,另谋出路。
程昱闻言,眼中露出赞许之色,缓缓道:“主公深谋远虑。向牛辅索要粮铁,名正言顺。即便董卓日后问责,我等亦有‘为国讨贼’之大义名分。薛悌、王思,你二人需将往来文书、粮铁数目记录在案,以备查证。”
“下官领命。” 薛悌与王思齐声应道。
郤嘉亦补充道:“牛辅性情贪婪而短视,只需稍示以兵威,再陈明白波贼之患,其必不敢不从。然此行亦需防备其狗急跳墙,主公当率精骑前往,速去速回。”
次日清晨,许褚只带了周泰、庞德及二百亲卫,直奔安邑。临行前,贾逵忧心道:“主公,牛辅对您本就忌惮,若他察觉您的意图,恐会横加阻拦。”
“他察觉不了。” 许褚翻身上马,玄铁铠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我只说军中粮草告急,需他接济 —— 白波贼仍在河东游荡,这理由足够他不敢拒绝。毕竟,若我军因缺粮溃散,白波贼第一个攻打的便是他安邑,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果不其然,抵达牛辅大营后,牛辅虽满脸不情愿,却也不敢真的拒绝。他坐在帅帐内,手指捻着胡须,语气敷衍:“许将军,安邑的粮料也紧张,近日又要给洛阳运送粮草,实在抽不出太多……”
“牛将军这话,便是欺我了。” 许褚打断他,起身走到帐中地图前,指着安邑粮囤的位置,“某前日接到斥候探报,安邑西仓至少存粮八万石,铁料三万斤。某也不多要,只需两万石粮 —— 这些东西,够某守住白波谷,也够牛将军向董使君交差,何乐而不为?”
牛辅脸色一变,没想到许褚竟摸清了安邑的粮铁储备。他看向身旁的李蒙,见李蒙眼神躲闪,便知是营中有人泄露了消息。无奈之下,他只得咬牙答应:“好!便依许将军所言,两万石粮,三日内送到白波谷!”
许褚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平静:“多谢牛将军。某便在营外等候,待粮铁装车,便即刻返程。”
三日后方,粮车与铁料车队如期出发。许褚亲自押队,百骑亲卫护在车队两侧,沿着黄河东岸向白波谷行进。此时的他,满心思都是如何尽快将物资运回营中,与贾逵商议脱身路线,却没料到,一场意外正悄然在前方等待。
行至距白波谷四十里的时,前方突然传来兵刃碰撞声与妇人的哭喊。许褚眉头一皱,抬手示意车队停下,派两名斥候前去探查。片刻后,斥候飞马回报,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将军!前方山道有数十名白波贼,正在劫掠一支迎亲队伍!看那仪仗,像是河东卫家的人!”
“迎亲队伍?” 许褚心中疑惑,卫家与蔡家联姻的事他早有耳闻,却没料到婚队会选这条路线。他本不想多管闲事 —— 一来是为了尽快将粮铁运回营中,二来是他与蔡琰早有旧识,知晓她便是这支婚队的新娘,若贸然插手,难免会有 “纠缠旧情” 之嫌。
可那哭喊声越来越近,夹杂着贼寇的狞笑,许褚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他翻身下马,对庞德道:“你带一百亲卫护住粮车,继续向白波谷行进,让陈到速派援兵来接应;周泰,你随我去看看。”
“将军,粮车……” 周泰担忧道。
“粮车重要,人命更重要。” 许褚抽出长刀,“速去!”
说罢,他便带着周泰与一百亲卫,策马冲向山道。转过一道弯,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数百名白波贼正围着一支残破的队伍砍杀,地上躺着数十具家丁的尸体,一辆红绸喜轿翻倒在地,轿帘被扯破,几名贼寇正伸手去拖拽轿内之人。而那轿旁,一名身着素色嫁衣的女子正奋力反抗,虽发丝散乱、面色苍白,却依旧握着一把短剑,眼神凌厉如刀。
“昭姬?” 许褚失声喊道。
那女子猛地回头,正是蔡琰。当她看清来者是许褚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羞愧与窘迫取代。她本是要嫁去卫家的新娘,如今却身陷贼寇之中,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偏偏还被旧识撞见 —— 这让一向骄傲的她,如何能不羞愧?
“许…… 许师兄?” 蔡琰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手中的短剑也险些脱手。
贼寇们见又有援兵赶来,顿时乱作一团。为首的贼目提着弯刀,色厉内荏地喊道:“哪来的野种?敢管爷爷的事!”
“找死!” 许褚怒喝一声,策马冲上前,长刀横扫,瞬间便将那贼目斩于马下。亲卫们紧随其后,环首刀劈砍翻飞,改良弩的箭矢精准地射向贼寇要害。这些白波贼本就是乌合之众,哪里经得起这般精锐的冲击?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死伤过半,剩下的贼寇扔下兵器,连滚带爬地逃入山林。
许褚勒住马,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蔡琰面前。此时的蔡琰,早已没了方才的凌厉,她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嫁衣上的血迹与尘土格外刺眼。“许师兄……” 她声音细若蚊蚋,连头都不敢抬 —— 她实在无法面对许褚,无法面对自己此刻的狼狈处境。
许褚心中叹了口气,他能理解蔡琰的羞愧。想当年在庐江书院,她是师长蔡邕的掌上明珠,是众学子眼中才貌双全的 “昭姬小姐”,何时这般狼狈过?他没有提婚队的事,也没有说怜悯的话,只是轻声道:“此地危险,你与随行之人,先随我去粮车那边暂避。”
蔡琰轻轻点头,没有说话。一旁幸存的老仆连忙上前,对着许褚磕头道谢:“多谢将军救了我家小姐!若不是将军,我家小姐……”
“不必多礼。” 许褚打断老仆,示意亲卫扶起他,“先收拾一下,随我们走。”
就在这时,庞德突然喊道:“将军!西南方向有大批贼兵赶来!像是杨奉的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