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褚的治军之道,更是迥异于当时常见的粗放模式。他并非只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每日清晨,他必定是第一个到达校场的人;无论是烈日炎炎下的持久站立,还是泥泞不堪地里的匍匐前进,他都与普通士卒一同挥汗如雨,身体力行。将士们常见这位年轻的主公满身尘土,汗水浸透衣背,却依然目光坚定地与他们一同完成每一个艰苦的课目。用餐时,他坚持与士兵同锅而食,绝不搞特殊化,并能叫出许多士卒的名字,询问其家中情况。史涣曾私下劝道:“少主身系全庄安危,何必事事与士卒同此艰苦?”许褚正色答道:“为将者,若不知兵之饥饱、不晓兵之劳苦,空谈忠义,何以令士卒真心效死?唯有同甘共苦,方能上下同心!”
一月之后,虎卫营已初具规模,军容严整,令行禁止。这日午后,操练正酣,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顷刻间暴雨倾盆。蔡阳见雨势太大,欲下令收队暂避。许褚却抬手阻止:“且慢!”他大步走入滂沱大雨中,立于队伍正前方,声音洪亮,穿透密集的雨幕:“今日天公不作美!然战场之上,敌人可会因雨雪而罢兵?虎卫营,当如真正之猛虎,饥餐渴饮,不避寒暑,何惧区区风雨!全体都有,继续操练!让我看看,谁才是经得起锤炼的真铁汉!”雨水瞬间将他浇透,顺着他年轻却刚毅的脸庞不断滑落,但他挺拔的身姿如同磐石。将士们目睹此景,无不动容,非但无人抱怨,反而被激起了昂扬的斗志,训练时的呼喝声竟比晴天时更加响亮震天,一股无形的凝聚力在雨水中淬炼得愈发坚韧。
许褚更注重于细微处收拢军心。他命书记官详细记录每一名虎卫士卒的家庭情况,建立档案。遇有士卒家人生病或遇到困难,他必派人前去慰问帮扶,甚至请华佗或其弟子出手诊治。操练中表现优异者,当场给予铜钱、布帛或肉食奖励,立竿见影。他甚至亲自向华佗学习简单的金疮药配制方法,时常为训练中不慎受伤的士卒清洗伤口、敷药包扎。一晚,许褚例行巡营,发现一名年轻士卒躲在角落对着家书偷偷垂泪。细问之下,得知其家乡老母病重,无钱医治。许褚当即唤来华佗的一名得力弟子,携带药品星夜前往诊治,并让许定从其家中支取了些钱粮送去。此事虽小,却在营中迅速传开,士卒们感佩不已,忠诚之心愈发牢固。
与此同时,许家“仁善”之名已如春风般传遍谯郡,乃至沛国周边。各地尚有零星流民闻讯前来投奔,许褚下令依旧择优收录,充实庄园各类劳作岗位,对于不愿收留或无法收留者,亦赠予少量粮种路费,仁至义尽。谯郡太守特意遣使送来褒奖文书,称赞许家“赈灾有功,安定地方,教化乡里,实乃楷模”。周边豪强眼见许家声望日隆,实力暴涨,纷纷主动前来交好,送礼宴请不绝。甚至有几小股原本在周边山区活动的土匪,派人前来接洽,表示“久闻许公仁德,威名远播,愿率众来降,洗心革面,供许家驱策”。许褚对此谨慎处理,对于真心归附、背景可查者,经过严格甄别后,分散编入外围部曲或屯田营;对于首鼠两端、难以管束者,则婉言拒绝,但赠予钱粮劝其远离,不愿多造杀孽。
许褚并未满足于此,他趁机扩大许家的影响力:在庄园外交通便利处设立定期集市,允许周边百姓前来交易农具、布匹、山货,只收取少量管理费,既方便了乡民,也促进了物资流通,更使许家庄园成为区域性的经济节点;开办蒙学,聘请几位有学识的老夫子,教授庄中适龄孩童(包括虎卫营士卒的子弟)读书识字,传播忠义孝悌观念,从娃娃抓起培养归属感;甚至组织庄内工匠,根据许褚提出的一些思路,尝试改良曲辕犁、水车等农具,以提高耕作效率,惠及自家及周边田亩。每逢初一、十五,许家还会在庄外恢复施粥,虽规模远不及灾时,但这份持续的善举,让“谯县许氏,仁善之家”的金字招牌越发深入人心。
寒冬再次来临之时,许家庄园内却是一片暖意融融、秩序井然的兴旺景象。粮仓充盈,武备精良,部曲精锐,人心安定,声望卓着。站在坞堡最高处,许褚远眺四野,但见庄园内外屋舍俨然,田垄整齐,虎卫营将士操练的喊杀声与金铁交鸣声震天动地,远处新建的集市人声鼎沸,往来不绝。史涣按刀侍立一旁,望着这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不禁由衷感叹:“回想去岁此时,饥荒初现,人心惶惶,怎料能有今日之光景?主公真乃神人也!”许褚目光深远,望向更广阔的天际,缓缓道:“公刘,这,仅仅是我们迈出的第一步而已。真正的乱世洪流,尚未完全降临。但我们,已经扎下了最坚实的根基,做好了迎接任何挑战的准备。”
此时的许褚或许还未完全意识到,他所做的这一切——吸纳流民、抵御瘟疫、招揽贤才、组建精锐、播撒仁名——不仅仅是在乱世中保全自身,更是在以一种超越时代的方式,默默积蓄着足以影响未来天下格局的力量。“谯县许褚”这个名字,正伴随着商旅的足迹、流民的传说和士人的议论,悄然在中原大地上传播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