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债血偿！”
怒吼声汇成一股排山倒海的声浪，在太行山的山谷间震荡回响，惊起一群寒鸦。
“训练科目很简单——往死里练！”
“练到你们爬不起来，练到你们忘记疼，练到你们眼里只有敌人和胜利！”
“各营连，按照预定计划，开始训练！”
随着丁伟一声令下，整个黄崖洞顿时沸腾起来。
张大彪率先冲到一营面前，一把扯开衣领，露出结实的胸膛：
“一营的！都给老子听好了！”
“三营的弟兄用命给咱们换来了活路，咱们就得用鬼子的血来还。”
“今天开始，负重越野三十里，完不成的别想吃晚饭！”
清晨的越野跑开始了。
沉重的背包、弹药箱和步枪压在每个战士的肩上，如同背负着三营牺牲弟兄们的英灵。
队伍像一条沉默的钢铁洪流，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上攀爬。
起初，还能听到整齐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但随着路程的延长，山路越发陡峭。
空气仿佛也变得稀薄，队伍里只剩下如同风箱般拉扯的呼吸声，以及偶尔枪支磕碰在石头上的脆响。
新兵李铁柱感觉自己的肺像要炸开一样，火辣辣地疼。
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抬一次都无比艰难。
汗水流进眼睛，涩得生疼，他胡乱用袖子抹一把，视线有些模糊。
他看着前面班长陈大山那虽然同样疲惫却异常坚定的背影，听着周围老兵们即使到了极限也绝不吭声的沉重脚步，牙关紧咬。
“不能掉队……不能当孬种……”
李铁柱在心里一遍遍默念，脑海里交替浮现着青石纪念碑上冰冷的字迹和班长那布满血丝的眼睛。
一个踉跄，李铁柱差点摔倒，旁边的陈大山一把攥住他的胳膊，那力量大得惊人。
“跟上！眼睛看前面！别低头！”
陈大山的声音嘶哑。
李铁柱借着力道稳住身体，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再次迈开那不属于自己的双腿。
队伍中开始出现体力不支的战士。
有人跑到路边剧烈呕吐，有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但没有人说想要放弃。
连排长们穿梭在队伍两侧，时而厉声催促，时而伸手搀扶一把。
“快！快！没吃饭吗？”
张大彪跑在队伍一侧，声音如同炸雷，
“想想黑石岭，想想三营的弟兄是怎么顶着飞机大炮和那群畜生拼命的。
你们现在脚下是路，他们脚下是血和火。”
“快！快！想想黑石岭！
想想三营的弟兄！他们可曾因为胆怯而停下过半步？”
“撑住！过了这个山头就好！”
张大彪跑在一营的最前面，他不时回头，用血红的眼睛扫视着他的兵。
看到有战士实在跟不上了，他就吼一嗓子：
“互相帮着点！武器弹药分摊！人一个都不能给老子落下！”
他自己身上除了标准负重，还多扛了一挺轻机枪。
丁伟和政委刘文英站在高处的一个拐角，默默注视着行进的队伍。
看着战士们扭曲却坚持的面孔，看着他们几乎是用意志在驱动身体，丁伟紧抿着嘴唇，脸上的线条如同刀削斧劈。
“老丁，是不是……太狠了点？
有些兵看样子快到极限了。”
刘文英有些不忍。
丁伟的目光死死盯着山下，声音低沉而坚决：
“慈不掌兵。现在对他们狠，是为了将来在战场上让他们能活下来。
三营的血，不能白流。
新一团这面旗，不能倒！
倒下的，只要还有口气，就给我抬起来，继续练！”
赵磊看着一营的队伍从面前跑过，目光最后落在领头的张大彪身上。
他三两步冲到丁伟面前，敬了个礼，声音因为刚才的悲愤还有些沙哑：
“团长！二营请求与一营交替领跑。
他们一营是主力，我们二营也不是孬种。
这开路先锋的担子，不能总让他们一营扛着！”
丁伟还没说话，旁边的张大彪耳朵尖，听到“孬种”二字，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
“赵磊！你他娘的说谁孬种？
老子的一营就是比你们二营快一步，不服？
比比？”
“比就比！还怕了你不成！”
赵磊梗着脖子，毫不示弱，
“团长，您下命令吧！”
丁伟看着眼前两个像斗鸡一样的爱将，心里明白，这不是简单的争强好胜。
这是要把心里的悲痛和怒火，找个口子发泄出来，化成训练场上的狠劲。
他沉着脸，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
“行！都想当尖刀？光靠嘴皮子不行！”
他抬手一指前方蜿蜒陡峭的山路：
“看到前面那个鹰嘴崖了吗？
哪个营的先头连队先全员到达崖顶，哪个营今天就扛着这面‘先锋营’的大旗回去。
输的营，负责给赢的营洗三天臭袜子！”
“是！”
“一营的，跟老子上！
让二营这帮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们看看，什么叫速度！”
张大彪嗷一嗓子，像头被激怒的雄狮，猛地加快了步伐，一营的队伍整体速度陡然提升了一截。
“二营的，是个带把儿的就给我冲！
别让一营瞧扁了！”
赵磊不甘示弱，吼声未落人已经冲到了二营队伍的最前面，亲自带队提速。
刹那间，原本就沉重的越野跑，瞬间变成了两个营之间无声的较量。
两条长龙在山路上开始加速奔腾。
一营凭借起步稍早和张大彪身先士卒的猛劲，暂时领先了半个身位。
张大彪一边跑一边回头吼：
“快！快！没吃饭吗？
脚底下给我踩出火来！”
二营在赵磊的带领下，咬着牙紧紧追赶。
赵磊不像张大彪那样不停吼叫，他跑在队伍侧翼，眼神锐利地扫过自己的兵，看到有战士步伐踉跄，就伸手托一把其背上的弹药箱，指导道：
“调整呼吸！注意节奏！跟上！”
山路越来越陡，碎石遍布。
两个营的战士们都拼尽了全力。
汗水早已浸透了单薄的军装，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沉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山谷间此起彼伏。
但没有人停下，没有人抱怨，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燃烧着一团火。
为三营报仇的火，为集体荣誉而战的火。
终于，有战士到达了极限。
一个年轻的新兵，在试图冲上一个陡坡时，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前栽去。
他身边的两个战友眼疾手快，在他倒地前架住了他。
“柱子！柱子！”
那名叫柱子的新兵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已然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