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蹲在韧芽旁边,手里捏着根细棉线,正量着芽尖到泥土的高度。“两寸七!”他朝坡下喊,声音惊飞了草叶上的麻雀,“比昨天多了四分!婉清姐,你输啦!”
苏婉清提着竹篮从试验田回来,篮里装着刚剪下来的弱苗,嫩绿的茎秆还带着露水。“急什么,”她把弱苗抖落在空地上,“等过了午时再晾,日光最足的时候长得才快。”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竹罩的缝隙,韧芽的小叶立刻朝她的方向歪了歪,像是在撒娇。
“它认得人呢!”赵刚眼睛发亮,“刚才浩宇哥过来时,它就没动!”
杨浩宇正蹲在不远处翻土,闻言直起身笑:“那是你盯着它看了一早上,换谁都得被你看害羞了。”他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拄,“张大爷说的间苗地块在东边,弱苗得清干净,不然抢养分。”
苏婉清把竹篮里的弱苗归成一小堆,忽然提议:“要不咱比一比?看谁照料的稻苗长得快——你守着韧芽,我管试验田那片,月底看谁的苗高。”
赵刚立刻拍胸脯:“比就比!我给韧芽喂米汤,再找张大爷要贝壳粉,保管它长得比试验田的壮!”
“光喂可不行。”苏婉清从篮里拿出个小布包,打开是炒过的芝麻粉,“得给它松根,你看这土,昨天的雨把根周围泡实了,得轻轻扒松点,不然根喘不过气。”她用竹片小心地拨开韧芽周围的泥土,动作轻得像给婴儿梳头发,“就像人睡觉,得盖松软的被子才舒服。”
杨浩宇翻完土走过来,手里多了片大荷叶:“我赌婉清赢,”他把荷叶铺在竹罩顶上,挡住过强的日光,“试验田的土掺了腐叶,肥力比这草坡足。”
“那我赌赵刚赢!”张大爷背着双手过来,烟袋杆上挂着个小油布包,“这里面是我晒的豆饼粉,给韧芽当点心,比芝麻粉有劲。”他把油布包塞给赵刚,又冲苏婉清眨眨眼,“不过婉清丫头别慌,我给试验田也留了份。”
赵刚抢过豆饼粉就往土里撒,被苏婉清拦住:“刚松完根不能喂浓的,会烧根!得兑水稀释了再用。”她找了个空瓶,往里面舀水,又加了半勺豆饼粉,晃匀了才沿着竹罩缝隙慢慢浇下去,“像喂药似的,得讲究法子。”
杨浩宇看着两人围着韧芽忙活,一个往根边填松好的细土,一个往叶上喷水雾,忽然觉得这比试倒比闷头干活有意思。他掏出小刀,在试验田边插了根竹片,刻上“婉清区”,又在草坡插了根,刻上“赵刚区”,刻痕里还特意用红泥描了边。
“月底要是韧芽赢了,我请吃镇上的糖糕。”他拍了拍手上的泥,“输了赵刚请客——可别赖账。”
赵刚正给韧芽换新鲜荷叶,闻言头也不抬:“输不了!”话音刚落,就见韧芽的小叶突然往苏婉清那边歪了歪,像是在跟她打招呼。他急得戳了戳竹罩:“你咋胳膊肘往外拐!”逗得苏婉清笑出了声。
午后的风带着热意吹过草坡,试验田的稻苗在风里齐刷刷地晃,像片绿色的波浪;草坡上的韧芽被荷叶护着,只轻轻摇曳,却透着股不肯输的劲。张大爷蹲在远处的石头上,看着两个年轻人围着株小苗较劲,烟锅里的火星随风吹得明灭,忽然想起年轻时跟伙计比种麦的日子——那时的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盯着苗儿往上蹿的每一天,心里都揣着团热乎气,比糖糕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