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入喉，没有寻常酒水的辛辣，反倒带着几分温醇，顺着喉间滑下，却在触到萧承心口时，被周身隐现的尸气悄悄化去——他终究是僵尸，连这点人间烟火气，都只能浅尝辄止。
石坚见他捏着酒杯，只抿了两口便放下，以为是不合口味，刚要开口问，就见萧承抬眼看向窗外。夜色早已沉透，月光透过窗纸，在桌角投下细碎的光影，屋檐下的风铃被晚风拂动，“叮铃”声断断续续，衬得义庄格外安静。
“师兄，阿兰姐，”萧承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笃定，“时候不早了，我该回任家镇了。九叔他们和真一在一起，耽误久了，怕是要担心。”
阿兰正给星晚夹了块鸡肉，闻言动作一顿，脸上露出几分不舍：“不再住一晚吗？星晚还说，明天要让你教她折会‘飞’的纸鸢呢，再说夜里赶路，阴气重，多危险。”
萧承看向里屋，星晚正捧着碗，小口扒着饭，听到“纸鸢”两个字，眼睛亮了亮，却又怯生生地低下头，显然也盼着他多留一天。他眼底掠过一丝柔和，却还是摇了摇头：“下次吧，下次我来，不仅教星晚折纸鸢，还带她去镇上买冰糖葫芦。这次实在是有急事，不能耽搁。”
星晚听到这话，小嘴微微噘起，却没敢多说话，只是偷偷抬眼，又看了萧承一眼，那模样惹得众人都笑了。
石坚也知道萧承的性子，向来言出必行，既然说要走，定是真的放不下任家镇的事，便不再挽留，放下酒杯站起身：“也好，那我送你出去。路上多留意些，虽说我也不用担心你的安全，但近来夜里总有些小妖出没，别大意。”
萧承应了一声，跟着石坚往门口走。路过院子时，他脚步悄悄慢了半拍，指尖探入袖中，触到系统背包的入口——林家的家产他收了不少，金银珠宝堆了满满一格，自己留着无用，倒是能给师兄留些，补贴家用。
他清楚记得，石坚早年除鬼，虽不说漫天要价，却也会收些酬劳，日子过得还算宽裕。是当年他改了石坚的性子，无论是阿兰姐，还是小星晚，都是他强加给石坚的，如今的石坚性子不再乖张内敛。这平日里帮村民除鬼，别说收钱，还总贴钱给生病的老人抓药、给穷苦的孩子买东西，家里的开销，全靠阿兰种些青菜、做些针线活补贴，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走到义庄门口，石坚刚要开口再说些叮嘱的话，就见萧承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递到他面前。布包入手极沉，银锭碰撞的“哐啷”声清晰可闻，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装了不少银子。
“师兄，这些你拿着。”萧承语气平淡，仿佛递出去的只是寻常物件，“林家的不义之财，留着也是浪费。你拿着，一是给星晚买些吃的、玩的，二是日后帮村民除鬼，若是需要些法器材料，也不用再东拼西凑。”
石坚愣了一下，连忙退回布包，脸色沉了沉：“萧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虽不富裕，但也不至于要你的钱。你自己拿着，路上用，或是留给那林老九，给真一道长治伤也好，我不能要。”
“师兄，这不是给你的，是给星晚，给这个家的。”萧承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推回来，“上次我来，见星晚穿的袄子，袖口都磨破了，阿兰姐的裙子，也洗得发白。你总想着帮别人，却忘了顾着家里。这些钱，你拿着，不是让你乱花，是让星晚能穿暖、吃好，让阿兰姐不用再熬夜做针线活。”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你拿着这些钱，日后村民家里有人生病，或是遇到天灾，也能多帮衬一把，这不也是你想看到的吗？”
石坚看着萧承认真的眼神，又想起阿兰夜里在灯下缝补衣服的模样，想起星晚看到别家孩子的新玩具时，眼里羡慕的神情，心里的防线渐渐松动了。
阿兰这时也抱着星晚走了出来，听到两人的对话，轻声劝道：“石大哥，萧兄弟也是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这些钱，咱们省着点花，既能顾着家里，也能帮衬村民，萧兄弟也能放心。”
石坚沉默了片刻，终究是接过了布包，布包的重量压在手心，让他心里暖暖的。他看着萧承，语气郑重：“好，那我就收下了。你放心，这些钱，我定会用在正经地方。日后你若是有需要，不管是任家镇还是别的地方，只要捏碎蛇鳞传信，我立马过去。”
萧承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枚泛着黑光的蛇鳞——正是墨龙之前给他的那枚，他又凝了一缕黑气裹在上面，增强了感知力：“不用，这枚蛇鳞你拿着。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捏碎它，我便能感知到。”
石坚接过蛇鳞，小心地揣进怀里，点了点头。
萧承又看向星晚，对着她挥了挥手：“星晚，叔叔走了，下次来，给你带最大的冰糖葫芦。”
星晚连忙从阿兰怀里探出头，用力点了点头，小声道：“叔叔，你要早点来。”
萧承应了一声，不再耽搁，转身朝着镇外走去。他没有施展身法，只是慢慢走着，直到走出石坚和阿兰的视线，才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影，朝着任家镇的方向掠去。
夜色中，黑影掠过山林，风声在耳边呼啸。萧承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的尸气因为方才吸收的阴气，变得格外平稳，没有了在省城时的躁动。他想起九叔、红嫣他们还在义庄等着，脚步又快了几分——任家镇的义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