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o记的陷落》
新界北，临时隔离墙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将郁郁葱葱的田野与外界割裂。墙内，曾经象征着生机与收获的稻浪，如今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过于饱满的金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息，那是“丰饶之孢”——“稻壳人”事件的源头——在无声地挥洒它的“恩赐”。
o记（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的临时指挥中心就设在隔离墙外的一座废弃仓库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总督察黄志诚站在巨大的监控屏幕前，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攥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屏幕上，红外摄像镜头捕捉到的画面令人头皮发麻：原本应该空旷的田野里，影影绰绰，无数姿态怪异、形似稻草人的人形生物在缓慢地、无目的地移动着。它们是被孢子感染后异化的市民，外壳是干枯稻秆般的物质，内里却孕育着无法言说的恐怖。
“长官，隔离区内最后三个生命信号聚集点，在过去的二十分钟里，已经全部消失了。”一名年轻警员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向黄志诚报告。
黄志诚没有回头，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而坚定：“执行‘净化协议’。”
命令一出，指挥中心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所有人都明白，“净化”意味着什么——用高温火焰，将隔离区内的一切，无论是感染的，还是可能未感染的，连同那该死的孢子和稻田，彻底化为灰烬。
“长官！”陈小生忍不住站了出来。他不再是《陀枪师姐》里那个有些油滑却心地善良的枪械专家，连日来的高压和眼前的惨状，让他脸上写满了疲惫与不忍，“里面可能还有幸存者！我们是不是再组织一次突击救援？我的枪……”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配枪，那是一把经过他精心改装的点三八左轮。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冰冷枪身的一刹那，异变发生了。
那把枪，仿佛突然被赋予了某种诡异的生命。金属的枪身微微温热，甚至能感觉到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震颤。陈小生猛地将枪抽出枪套，骇然发现，黄铜色的子弹弹壳上，不知何时，竟密密麻麻地长出了一层细小的、尖锐的、如同米粒般的牙齿！这些牙齿还在微微开合，摩擦着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咀嚼着无形的食物。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陈小生脸色煞白，差点将这把变得邪异无比的配枪扔出去。
周围的同僚们也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远离陈小生和他手中那柄“活”过来的武器。
黄志诚终于转过身，他的眼神深不见底，像是两口枯井，没有任何波澜。他看了一眼陈小生手中那长满牙齿的子弹，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了然。
“看到了吗？”黄志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孢子无处不在。它们能感染生命，能感染金属，甚至能感染我们的意志。任何犹豫，都是对这座城市的背叛。‘净化’，是唯一的出路。”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并且接受了某种残酷的“必然”。陈小生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黄志诚那深邃得令人心悸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死死攥着那柄异常的配枪，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更加苍白。
行动，在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气氛中展开。
数辆加装了重型火焰喷射器的装甲车，如同钢铁巨兽，缓缓驶入隔离区入口。三元身穿厚重的防火服，手持一支型号较新的背携式火焰喷射器，走在突击小队的最前面。她的眼神锐利，紧抿的嘴唇显示着她的决心。作为现场少数有对抗异常生物经验的一线警员，她主动请缨带队进行“净化”前的最后侦查与清障。
田野间，那股甜腻腐朽的气味更加浓重。金黄的稻穗低垂着，颗粒饱满得近乎诡异，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风吹过稻田，带来的不是稻香，而是一种低沉的、如同无数细碎虫豸爬行的窸窣声。
“注意警戒！”三元压低声音通过通讯器下令。
话音刚落，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稻田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七八个“稻壳人”猛地从稻浪中站起身，它们干枯的“手臂”（实际上是纠缠的稻秆）挥舞着，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盯”住了闯入者。它们的动作不再是最初的缓慢蹒跚，而是带上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关节反向扭曲的敏捷。
“开火！”
三元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轰——！”
炽热的火龙咆哮而出，瞬间将最前面的两个稻壳人吞没。高温使得它们稻秆构成的身体迅速碳化、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焦糊的、类似于烤焦的谷物混合着蛋白质烧灼的怪异气味。
然而，胜利的喜悦还未来得及浮现，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两个被烧焦的稻壳人躯壳，并未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倒下，反而像是被烤裂的陶罐，躯干表面“咔嚓”一声，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从那些裂痕中，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了密密麻麻、灰白色的、约莫指甲盖大小的寄生虫！
这些寄生虫形似蠹虫，却长着异常发达的口器，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嗡嗡作响的灰白云雾。它们似乎完全不畏惧火焰，甚至以燃烧的残骸为跳板，如同被激怒的蜂群，铺天盖地地朝着三元和她的队员扑来！
“后退！后退！”三元一边持续喷射火焰试图阻挡虫云，一边厉声下令。
火焰确实能烧死前沿的虫子，爆出噼啪的脆响和一股难以形容的焦臭味，但虫云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前赴后继，仿佛无穷无尽。它们撞击在队员们的防爆盾和防火服上，发出雨点般的密集声响，更有一些试图从缝隙钻入，引得队员们惊叫连连。
眼前的景象，已非人间。燃烧的田野，扭曲的稻壳人，遮天蔽日的嗜人虫云……这不再是警察与罪犯的对抗，而是人类在面对一种完全超出理解范畴的、来自深渊的亵渎造物。三元的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这简直如同圣经启示录中描绘的末日灾劫，以一种最扭曲、最工业克苏鲁的方式降临在了这片土地上。
与此同时，指挥中心内。
法证部高级化验师高彦博（《法证先锋》）步履匆匆地闯了进来，他甚至来不及礼节性的报告，直接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余温的检测报告拍在了黄志诚面前的控制台上。
“黄Sir！紧急情况！”高彦博的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变调，“我们刚刚完成了对全港十八区，超过两百个自来水取样点的深度扫描和生物培养分析……结果……结果是一致的！”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心绪，但眼神中的惊骇却无法掩饰：“所有水样中，都检测到了微量的、处于休眠状态的‘丰饶之孢’！含量极低，常规净化流程无法完全清除，长期饮用或接触……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原本就气氛紧张的指挥中心里轰然炸响。警员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绝望。隔离区尚未解决，整个香港的水源竟然都已被污染？这已经不是一场可以隔离的危机，而是整个城市的陷落！
然而，黄志诚的反应，却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震惊，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他只是缓缓地拿起那份报告，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和结论，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弧度中，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
“我知道了。”黄志诚放下报告，语气平静得可怕，“果然……生命需要新的形态。旧的载体太过脆弱，唯有拥抱钢铁与孢子的恩赐，才能获得永恒。”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高彦博和周围听到的警员瞬间僵在原地。
“黄Sir……你……你在说什么？”高彦博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他一直以来尊敬的上司。
黄志诚缓缓抬起头，他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小的、如同锈蚀金属碎屑般的暗红色光点在隐隐闪烁。他不再掩饰，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回响：
“还不明白吗，彦博？我们一直以来维护的秩序，不过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城堡。锈蚀之主，才是真正的未来，是混乱中的唯一秩序，是血肉升华的最终归宿。o记？警方？我们所谓的坚守，在伟大的进化面前，不值一提。”
他张开双手，仿佛要拥抱整个屏幕上映出的、燃烧着的新界田野。
“陷落的不是o记，而是你们对旧世界的愚忠。焚烧新界，并非为了净化，而是为了献祭。以这片土地上的血肉与恐惧为祭品，为吾主的降临，铺平道路！”
指挥中心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惊恐地看着他们曾经信任的总督察。陈小生手中的那柄“活枪”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弹壳上的细密牙齿开合得更快了，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黄志诚，这位o记的灵魂人物，早已不再是他们的守护者。他和他口中那神秘的“钢铁永生教”，才是将整个香港，包括他们自己，推向万劫不复深渊的真正推手。
o记，在这一刻，从内部，彻底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