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郭少宇夫妇看三郎的眼睛里满是崇拜之色。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公子,竟然能让皇上如此器重,而且相互递烟,像多年的好友古交。
马车出了太平门,太平大道东行。不多时,来镇西王府。
三郎下了马车,对着守门的卫兵拱手行礼,“劳烦通报一声,在下姓杜,名三郎,想问问郡主是否在家。”
那卫兵见了三郎,连忙还礼,“原来是杜先生!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请郡主出来!”说着,搬来一把椅子,“杜先生,您先坐着歇歇脚。”
三郎摆了摆手,没有坐下,转而看向郭少宇夫妇,简单说了许黛滢姐弟的来历和相识过程。
话音刚落,府里就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许黛滢抱着弟弟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素色的衣裙衬得她眉眼越发清丽,见到三郎,眼睛一下子亮了:“杜叔叔,快屋里坐!”
怀里的小世勋张开胖乎乎的双臂叫嚷着:“杜叔叔抱抱!”声音奶声奶气的,格外惹人疼。
三郎笑着把小世勋接过来,顺势给许黛滢介绍:“黛滢,这两位是郭叔叔和顾婶婶,是我的朋友。”
许黛滢连忙对着郭少宇夫妇屈膝行礼,声音甜甜地喊了声“郭叔叔好”“顾婶婶好”。
郭少宇和顾南衣连忙应着,心里头熨帖得很——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郡主,能得她这般礼遇,实在是脸上有光。
一行人往府里走,三郎一边逗着怀里的小世勋,一边对许黛滢说:“今天下课早,我顺路过来看看你们。”说着压低声音问道,“手头的钱还够用吗?”
许黛滢抿了抿唇,轻声道:“还有一些呢,杜叔叔不用担心。”
三郎看她眼神躲闪,便知她是怕自己担心,故意说得轻松,不由得失笑:“还有一些?那就是没多少了。”
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金票,悄悄塞进她手里,“这是给你们的零花钱,可不能用到别处去。”
到了大堂坐下,三郎掏出一个竹蜻蜓递给小世勋,让一边的小丫鬟带他去玩。
喝了一口茶,三郎忍不住问道:“你宋叔叔他们,近来怎么样了?”
“还是一样在练兵。”许黛滢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前些天,宋叔叔回来过。去找六皇子府上的那些人帮忙,却没看到他们。
宋叔叔回来后很生气,说是六皇子故意不让他们相见,第二天他就回去了。”
三郎微微点头,“万事总要靠自己,不能指望别人。”
许黛滢深以为然,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杜叔叔,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宣我进宫了。”
三郎“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娘娘……娘娘有意把我许配给苏德明苏世子。”许黛滢的声音越来越低,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三郎一听就皱起了眉,语气带着几分不悦:“你才多大年纪?现在想这些事情做什么?”
许黛滢被他一说,反而笑了,嘴角微微翘起:“叔叔,这可不是我想的,是娘娘主动提起的。”
三郎这才缓和了神色,微微点头问道:“德明性子沉稳,品行也端正,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那后来呢?娘娘还说什么了?”
“娘娘的意思是,想先让我们定下名分,说这样对我将来有好处。”
许黛滢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三郎,眼眸亮得像含着星光,眼眶里却悄悄泛起了泪光,“我……我想等婶婶上来了,让她给我做主。”
“婶婶?”三郎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婶婶”,指的是自己的妻子姜姑。许黛滢无父无母,如今是把他当成了亲人一般依赖啊。
想到这里,三郎心里头涌上一股浓浓的怜爱,他放下茶杯,郑重地看着许黛滢,点了点头:“你放心,这件事,叔叔和婶婶一定会替你做主的,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许黛滢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从镇西王府出来,往自家铺子走的路上,远远就看见铺子门口杵着一个高大的壮汉。
那人约莫三十来岁,身高一米九有余,肩宽背厚,站在那里像座黑铁塔,不是秦虎又是谁?
秦虎单手叉腰,一动不动,那模样活像个门神。
顾南衣回头对三郎说道:“公子,你看,那个大汉又来了。”
三郎看着秦虎那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好笑,便下了马车,走上前问道:“你怎么又来了?还有什么事吗?”
秦虎见了三郎,立刻放下叉腰的手,对着他深深一揖,声音洪亮得像打雷:“杜公子,我娘亲都跟我说了,您这份大恩大德,秦某无以为报!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您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三郎白了他一眼:“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留着好好照顾你母亲吧。”
秦虎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继续说道:“我娘亲还说,有位姓傅的公子也时常派人送钱送物,对她颇为照顾。我想亲自去谢谢他,不知傅公子府在何处?”
三郎颔首道:“应该的,确实该去道谢。”他转身对着铺子里喊道,“灵素,你出来一下。”
程灵素应声从铺子里走出来,三郎指着秦虎对她说道:“灵素,你带他去一趟傅公子家,他要当面道谢。”
“好的,公子。”程灵素应了一声,看向秦虎,见他还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三郎,不由得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看三郎。
三郎问道:“你还有事?”
秦虎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这些天我想好好陪着我娘,怕是没法出去干活……所以,想跟您借点银两周转一下。”
三郎闻言,给程灵素使了个眼色。
程灵素心领神会,转身回铺子里取了两锭银子出来,递给秦虎:“秦壮士,这点银子你先拿着用,不够再说。我这就带你去见傅公子。”
秦虎接过银子,便跟着程灵素走了。
他大步流星,走得极快,程灵素不得不时常小跑几步才能跟上,一边走还得一边给他指点方向。
郭少宇看着秦虎远去的背影,感慨道:“这位秦壮士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性子直来直去,是条汉子。”
三郎却摇了摇头,轻笑一声:“有情有义是真的,只是这直来直去,可就未必了。”
郭少宇愣了一下,还想再问,三郎却已经转身往铺子里走了,他便把话咽了回去,心里却多了几分好奇。
第二天一早,三郎正里屋吃早餐,就见秦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站在桌前,直勾勾地看着他们吃饭。
三郎被他看得有些无奈,放下筷子问道:“你吃过了没有?”
“吃过了。”秦虎言简意赅,“你吃完了,我有话跟你说。”说完,转身就走到店铺门口,身姿笔挺,活脱脱一尊门神,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三女对视一眼,都忍不住鼓起腮帮子,想笑又怕嘴里的豆浆喷出来,只好捂着嘴巴,肩膀一耸一耸地偷乐。
三郎加快速度吃完了早餐,擦了擦嘴对门口秦虎说:“走吧,上楼说。”
秦虎这才转过身,跟着三郎上了二楼。
一进门,他就从怀里摸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到三郎面前。
那册子的封面已经泛黄,边角磨损严重,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封面上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大禹石记》。
“这是我祖父和我父亲一辈子的心血,”秦虎的声音带着几分郑重,“我想着,给你或许能派上些用场。”
三郎愣了一下,接过册子翻开,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有不少手绘的地图。
仔细一看,上面记录的全是各地的矿产信息:某某山发现铁矿,规模多大,矿石品质如何;
某某河沿岸有铜矿,周边有哪些村落,民风如何……有些不知名的矿石,还详细描述了形状、颜色、质地,甚至还有敲击时的声音和灼烧后的变化。
三郎越看越心惊,这册子上足足记录了上百个矿区,从常见的铜、铁,锡,铝到罕见的金银,玉石、水晶,应有尽有,简直就是一部详尽的矿产分布图!
他抬起头,看向秦虎,疑惑地问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为什么不交给朝廷?若是献上去,朝廷必定会重重赏赐你的。”
秦虎却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我们秦家祖辈为朝廷找矿挖矿,忙碌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我凭什么还要把这东西交给他们?”
三郎轻抚着泛黄的纸页,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我替你把这份东西转交给皇上,我保证,皇上看了之后,定会赦免你秦家过往的罪责,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甚至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秦虎却摇了摇头,一双虎目定定地看着三郎:“我谁都信不过,就信你。这本册子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了,你想怎么处理,全凭你做主,我绝无二话。”
三郎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劝说,重新低下头翻看册子。
一页一页往下翻,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页,双眼猛地一亮——这一页描写的是一种黑色的石头,根据其特征描写,分明是一处煤矿,位置就在原野省京城西边的平原上。
再往下翻,另一页上写着:“宁安荒漠深处,有黑色液体溢出,黏腻如膏,遇火即燃,浓烟刺鼻,触之污手难洗。”三郎看得心头剧震——这不就是石油吗?!
三郎心里有了计较,他合上册子,取出三张百两金票递给秦虎:“你拿着这些钱,去买一座小宅子,再找个妥当的婶子照顾你母亲。
我打算出一趟远门,去实地看看册子上记录的一些地方,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去?”
秦虎想都没想,接过金票就一口答应:“好!”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说道:
“安置好我娘就来找你。”话音未落,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