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峪的第一缕晨光穿透一线天的缝隙,洒在溪流旁新建的窝棚上。谷中弥漫着草木清香与泥土气息,暂时远离了战火与硝烟。然而,新的挑战也随之而来。
数千人骤然涌入这片相对封闭的山谷,饮水、食物、居住、卫生,每一个问题都迫在眉睫。先期到达的王老栓虽然组织人手搭建了简易窝棚,开垦了小片荒地,但秩序尚未建立,人们依旧带着逃难后的茫然与无序。
几个原属不同村落的流民,因为争夺靠近溪水、地势稍平缓的一小块扎营地点,发生了争执,推搡间几乎要动起手来。不远处,有人随意在溪流上游倾倒洗漱污水,引得下游取水的人怒目而视。
“这样不行。”林川看着谷中略显混乱的景象,对身边的吴秀才、沈文舟等人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旧屯的规矩,需根据此地情形,尽快修订颁行。”
当日下午,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坡地上,召开了野狐峪第一次全体大会。林川站在一块高石上,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声音沉稳有力:
“诸位乡亲!我们离开了旧屯,不是逃命,是找到了更好的活路!这野狐峪,就是我们的新家!但一个家,要有家的样子!”他顿了顿,继续道,“从今日起,颁布《峪规》十条!”
吴秀才上前,展开一卷刚书就的麻布,朗声宣读:
“一,定居所有序。由公中统一划定区域,按先后、人口分配宅基地,不得私占、抢夺。
二,饮水需洁净。溪流上游饮用,中游洗漱,下游涤秽,违者罚劳役。
三,垦荒有章法。由公中规划地块,按丁口分配,不得毁林烧荒,不得争抢已划之地。
四,狩猎采矿,需得许可,不得滥捕滥采,违者没收所得,重则逐出山谷。
五,治安需严明。设立巡谷队,凡偷盗、斗殴、滋事者,依情节轻重,鞭笌、劳役、或驱离。
六,丁壮需操练。凡十六至五十岁男丁,分批参加军事操练,以备不测。
七,赋税暂定。每户按田亩、丁口,缴纳部分收成,供养公中、兵士及孤寡。
八,设立公仓。集体收获、缴获,除分配外,部分存入公仓,以备灾荒。
九,孩童需教化。设立峪学,适龄孩童皆需入学,识字明理。
十,遇事共议。重大事宜,由各坊、队推举代表,共商决定。”
这十条规矩,涵盖了居住、卫生、生产、资源、治安、军事、赋税、教育、民政等方方面面,虽然简陋,却为这片新生之地立下了秩序的骨架。
起初,还有些许骚动和私下议论,尤其是关于赋税和操练的规定。但大多数人经历了流离失所和战乱,深知秩序的可贵。在王老栓、赵铁柱等有威望者的带头拥护下,《峪规》被顺利推行下去。
巡谷队迅速组建起来,由杨把总挑选老兵负责训练和指挥。划分区域的工作由沈文舟主持,他带着几个识文断字的人,拿着炭笔和木板,仔细丈量、记录,尽量做到公平。孩子们被集中到临时搭建的草棚下,由吴秀才和几位略通文墨的老人,开始教授最简单的《三字经》和算术。
陈璇则带着学徒和韩老枪等人,沿着溪流勘察,寻找合适的地点建立新的铁匠工坊和火药作坊,煤矿的发现让他们对未来的军工发展充满了期待。
秩序,如同溪水般,开始在这片山谷中缓缓流淌,浸润到每一个角落。人们不再茫然,有了明确的目标和遵循的准则。野狐峪,这个临时的避难所,正朝着一个功能齐全、能够自给自足的山区根据地稳步迈进。
林川知道,这只是开始。巴彦的威胁仍在,李岩的动向不明,山谷的长期发展更需要精心的经营。但有了规矩,就有了根基。文明的种子,正在这乱世的夹缝中,顽强地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