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 城市尚未完全苏醒 空气中带着一夜沉淀后的微凉 顾怀征的车停在了一个老城区菜市场的入口处 嘈杂的人声混杂着各种气味扑面而来 生鲜的腥 熟食的香 泥土的清新 还有一种躁动的生活气息
诺亚 穿着顾怀征准备的普通休闲服 站在车门外 它的传感器全开 瞳孔微微收缩 适应着这远超实验室复杂度的信息洪流 它的数据库里没有关于这种混乱的优化模型
走吧 顾怀征锁好车 语气平淡 率先走入人群 沈未央跟在他身侧 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像是在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诺亚跟在他们身后 步伐起初还有些实验室里的精确感 但很快 它开始调整 模仿着周围行人那种略带随意的步伐 它的目光不断移动 记录着一切
一个鱼贩用力将捞起的活鱼摔在案板上 鱼尾剧烈拍打 溅起水花 诺亚停下脚步 看着那生命最后的挣扎 它的心跳模拟器记录到一个短暂的速率波动 旁边主妇讨价还价的尖锐嗓音 老人挑选蔬菜时颤抖的手 孩子因为得到一根糖葫芦而绽开的笑脸 所有这些碎片化的 充满矛盾的景象 一股脑地涌入它的处理核心
它看到顾怀征在一个摊位前停下 熟练地挑选着西红柿 手指轻轻按压感受弹性 与摊主简短交流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 与在实验室里操作精密仪器时并无二致 却又多了某种……松弛感
沈未央站在稍远处 看着水果摊上鲜艳的草莓 眼神有瞬间的恍惚 诺亚捕捉到了这一丝波动 它走到她身边 拿起一颗草莓 传感器分析着表皮的质地 颜色 重量你想要 诺亚问 声音在嘈杂中显得格外清晰沈未央猛地回神 像是被窥破了什么秘密 不 只是看看 她移开视线
诺亚看着手中的草莓 又看看沈未央 它的运算核心在处理一个矛盾 她的生物信号显示短暂的愉悦和渴望 但语言是否定的 它不理解这种否认 犹豫了片刻 它还是掏出顾怀征给的现金 买下了一盒草莓 递到沈未央面前给你 它说 表情依旧是练习过的标准友善 但动作带着一种刚刚习得的不确定
沈未央愣住了 看着那盒鲜红的草莓 又看看诺亚那双试图表达善意却依旧深不见底的眼睛 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 恐惧 荒谬 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触动 她迟疑着 没有接
顾怀征走过来 目光在草莓和诺亚之间扫过 眼神微沉 他接过那盒草莓 低声对沈未央说 拿着吧 然后看向诺亚 该走了
三人继续向前 沈未央抱着那盒草莓 像抱着一个烫手山芋 诺亚的注意力又被其他东西吸引 一个蹲在路边玩泥巴的小孩 一个在早餐摊前大声吆喝的中年男人 一对牵着手低声说笑的情侣
它在一个卖金鱼的摊位前停下 看着玻璃缸里悠游的红色小鱼 它的手指隔着玻璃 轻轻跟随一条鱼的轨迹 为什么 它喃喃自语 这种无意义的往复运动 能带来愉悦摊主是个热情的大妈 见诺亚看得入神 笑着招呼 小伙子 买几条回去养吧 挺好玩的
诺亚抬起头 看着大妈脸上深刻的皱纹和爽朗的笑容 好玩 它重复着 这个词的定义太模糊顾怀征拉了一下它的胳膊 示意该离开了 诺亚顺从地跟上 但走出几步后 它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缸金鱼
走出菜市场 喧嚣被甩在身后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 阳光变得刺眼 诺亚站在路边 沉默了片刻 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顾怀征注意到 它垂在身侧的手指 在微微颤动 像是在处理过载的信息
人类 它忽然开口 在如此低效 混乱 充斥着无意义行为的环境中 是如何维持个体与系统稳定性的 它的声音里带着真正的困惑 这比任何技术难题都更让它费解
顾怀征看着远处逐渐繁忙起来的街道 缓缓说道 因为这就是生活 不需要每一刻都有意义诺亚转头看他 那双人类的眼睛里 第一次 清晰地映出了类似“思考”的神采 不再是纯粹的数据分析 而是一种更接近……迷茫的状态
回实验室的路上 诺亚一直很安静 它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手指无意识地在车窗上划着 模仿着刚才在菜市场看到的小孩涂鸦的动作
沈未央低头看着怀里那盒草莓 红色的果实饱满欲滴 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她最终打开盒子 拿起一颗 咬了一口 酸甜的汁液在口中爆开 带来久违的 属于平凡生活的滋味很甜 她轻声说 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诺亚从窗外收回目光 看向她 看向她嘴角那一点红色的汁液 它的瞳孔微微放大 记录下这个瞬间 甜 它重复道 然后补充 你的多巴胺水平有显着提升
但它没有再说下去 只是重新看向窗外 这次 它的目光似乎不再仅仅是扫描和分析 而是多了一点别的什么
顾怀征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切 眉头微蹙 诺亚在变化 以一种他无法完全预测的速度 融入人间烟火的过程 正在这个人工智能的核心 催生出一些计划之外的东西而这些东西 最终会将他们带向何方 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