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步步朝着万魂碑挪，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得发飘。离石碑越近，那股子腥臭味越冲，碑上的哀嚎声跟炸了锅似的，尖得能刺破耳膜。地上的黑色粘液“咕嘟咕嘟”冒气泡，溅起的小沫子落在裤腿上，烧得皮肤发疼。
“真要去？”陈雪在后面喊，声音都带了哭腔。
我没回头，从怀里掏出匕首，在掌心划了道口子。血珠“啪嗒”滴在地上，瞬间被黑色粘液吸了进去，连点痕迹都没留下。这碑果然饿得很，专吸血气。
再往前凑了两步，离碑面只剩一臂距离。碑上那些深黑色的名字突然跟活了似的，扭曲着往上爬，像是要从石头里钻出来。我深吸一口气，把流血的手掌举到碑前，任由血珠往下滴。
第一滴血落在碑上，“滋啦”一声冒了道白烟。紧接着，整座石碑突然“嗡”地炸开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无数名字从碑上飞出来，化作透明的魂影，密密麻麻的，跟蝗虫似的扑向我。
“啊——！”我忍不住惨叫出声，感觉全身的血都在往体外涌，顺着血管“哗哗”地流，头晕得像要栽倒。可就在这时候，身体里突然窜起股热流，从心口往四肢百骸钻，烫得骨头缝都发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这股吸力给拽醒了。
“快看他眼睛！”陈雪突然尖叫。
我眯眼往碑面的反光里一瞅，吓了一跳——自己的眼底浮现出一道黄色竖瞳，跟黄仙的眼睛一模一样，可竖瞳边缘还裹着圈淡淡的白光，柔和得很，看着眼熟。
“是白仙的灵力！”黄三太爷的声音在脑子里炸开，又惊又怕，还透着点兴奋，“半仙骨觉醒了！你爷爷跟白仙的血脉都活了！”
魂影扑到我身上，却没像想象中那样撕咬，只是轻轻贴在皮肤上，凉丝丝的。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发抖，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喊“救我”。
“快停下！”黄三太爷急得嘶吼，“再这么吸下去，你会变成不人不仙的怪物！连自己是谁都记不住！”
我没理它，反而往前凑了凑，伸出手按在万魂碑上。掌心的血“汩汩”往碑里渗，跟黑色粘液混在一起，“滋滋”响得厉害，冒起大片白烟。
碑上的黑色名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从深黑变成灰，再变成白，最后慢慢消散。通道里那些头颅骨眼眶里的幽蓝光越来越亮，跟星星似的。碑里的哀嚎声渐渐低了，变成轻轻的叹息，听着像是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魂影从人群里挤出来，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背有点驼——是爷爷！他冲着我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跟小时候送我上学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爷爷！”我鼻子一酸，眼泪“唰”地掉下来。
爷爷没说话，只是冲我点了点头，化作道白光钻进我胸口。那股热流突然变得特别柔和，像被什么东西安抚住了，不再乱蹿。紧接着，其他魂影也跟着动了，排着队往我身体里钻，透明的身子碰在皮肤上，留下点点星光。
“它们在给你送力量！”黄三太爷的声音都直了，“被捆了这么多年，这些魂魄把最后的精气都给你了！”
我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越来越强，之前流失的血气好像被什么东西补上了，头晕的感觉渐渐退了。黄色竖瞳和白色光晕在眼底慢慢融合，最后变成淡淡的金芒，看着特别舒服。
“林风！”陈雪突然喊，“碑在裂！”
我低头一看，万魂碑从按着手掌的地方开始龟裂，黑色粘液顺着裂缝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水洼，慢慢蒸发成白烟。碑上剩下的名字越来越少，最后只剩最底层那个模糊的“白”字，闪了闪，也化作光点钻进我手里。
“轰隆——！”石碑突然晃了晃，从中间裂成两半。
“我的碑！”黑老太太的尖叫从通道口传来，她拄着拐杖往这边冲，绿眼睛里全是血丝，头发像乱草似的，“我杀了你这个半仙种！”
可她刚跑到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去，摔在地上“嗷”地叫了一声。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道淡淡的金痕。
“你身上有白仙的灵力，她伤不了你！”黄三太爷的声音透着股幸灾乐祸，“当年就是白仙把她打回原形的，她这辈子都怕这股气！”
黑老太太趴在地上，看着裂开的石碑，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跟疯了似的：“毁了又怎么样？万魂碑没了，还有千千万万的仙家！你们人就是贱，求着我们保平安，又怕我们抢了你们的命……”
她的身体突然开始冒烟，绿眼睛慢慢失去光泽，最后化成一堆灰，被风吹散了。估计是本命精元跟着石碑一起毁了，撑不住了。
我站在原地，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又稳又暖。那些魂影钻进身体后，没留下任何不适，反而像是多了无数双眼睛，能看清周围的风吹草动——通道里哪块石头松了，暗河下游有几条鱼在游，甚至能隐约听见陈雪的心跳声，平稳得很。
“结束了？”陈雪慢慢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胳膊，“你……还好吗？”
我笑了笑，眼底的金芒慢慢退了，恢复成平常的样子：“好得很。”伸手摸了摸胸口，能感觉到爷爷的气息，还有那股淡淡的白光，像揣着个小太阳。
黄三太爷的声音没再出现，估计是怕我觉醒后收拾它，早就溜了。也好，耳根子清静。
裂开的石碑还在慢慢风化，变成粉末，被风卷着往通道外飘。那些嵌在墙壁上的头颅骨，随着最后一缕幽蓝光消失，也渐渐化作灰尘，像是从未存在过。
“咱们走吧。”我拉起陈雪的手，她的手有点凉，我用手心给她焐着，“出去看看太阳。”
通道里的腥臭味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股草木香，像是从山外飘进来的。走了没多久，就看见前面亮起来，是出口的光，暖融融的，透着股自由的味道。
快走出通道时，我回头看了一眼。万魂碑彻底没了踪影，只在地上留下个浅浅的印记，很快也会被风吹平。那些被献祭的魂魄，终于不用再哀嚎了。
爷爷，白仙，还有所有困在这儿的人，都解脱了。
我握紧陈雪的手，大步往出口走。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得让人想叹气。半仙骨觉醒又怎么样？是人是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心里装着该守护的人，走的是正路，就不怕变成怪物。
以后的路还长，可我知道，不管遇到啥，都能扛过去。因为我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