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雨夜的偶遇
傍晚六点十分，云层终于撑不住积压了一整天的重量，第一滴雨砸在林晓妍办公室的落地窗上时，她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表格发呆。指尖悬在回车键上方，却迟迟没按下去——这份本该下午三点就提交的季度报表，她磨磨蹭蹭改到现在，连自己都清楚，不过是在找借口拖延下班。
空调的热风不知何时停了，窗外的天暗得很快，像是有人突然拉上了厚重的深灰色窗帘。雨珠越来越密，起初是稀疏的“嗒嗒”声，没几分钟就变成了“哗啦啦”的倾泻，玻璃上很快蒙了一层水雾，将楼下的车水马龙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林晓妍起身走到窗边，指尖轻轻触了触冰凉的玻璃，水雾立刻在指腹下聚成小小的水痕，像极了她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微信：“妍妍，今天降温，记得带伞，晚上煮了你爱吃的萝卜排骨汤，早点回来。”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半分钟，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回了个“好”。其实她早上出门时看过天气预报，知道今天有雨，却故意没带伞——潜意识里，好像总在期待些什么，又好像在逃避些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办公室里的同事早就走光了，只剩下她这一盏灯亮着，电脑主机的嗡鸣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林晓妍深吸一口气，关掉表格，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米色大衣和羊绒围巾。围巾是去年冬天顾宇轩送的，浅灰色，触感柔软得像云朵，当时他说“北京的冬天风大，这条围巾够厚，能护住脖子”，语气平淡，却藏着她那时没读懂的细心。她把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领口裹得严严实实，可冷风还是从门缝里钻进来，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电梯下行时，镜面映出她的模样：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眼底带着淡淡的疲惫，连口红都快被下午的咖啡蹭没了。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个自然点的表情，结果却比哭还难看。这段时间，她总是这样——在公司强装镇定，回到家关起门就只剩放空，尤其是面对顾宇轩时，那种慌乱和无措，让她只想逃跑。
走出写字楼大门的瞬间，冰冷的雨丝就扑面而来，夹杂着深秋的寒风，狠狠砸在脸上。林晓妍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躲在门廊的屋檐下。雨下得太急了，眼前的世界都被细密的雨帘笼罩，马路上的汽车驶过，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带着“唰”的一声，很快又被新的雨水覆盖。她掏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屏幕上显示“前方排队128人，预计等待1小时23分钟”，红色的数字刺眼得很。
风裹着雨水斜斜地扫过来，落在裸露的手背上，凉得她一哆嗦。林晓妍把手机揣回口袋，双手揣进大衣口袋里，踮着脚往路口的方向张望。路灯已经亮了，暖黄色的光透过雨雾洒下来，在地面的积水上映出一圈圈晃动的光晕。偶尔有出租车驶过，车顶上的“空车”灯亮着，可她挥了好几次手，司机要么没看见，要么摇了摇头加速离开——雨天的出租车，总是格外抢手。
她站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人打着伞快步走过，伞沿压得很低；有人和同伴共撑一把伞，说说笑笑地往地铁站走；还有情侣紧紧挽着，男生把伞全偏向女生那边，自己半边肩膀都湿了。看着那对情侣的背影，林晓妍的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像被什么东西掏走了一块。她想起上次和顾宇轩一起下雨回家，也是这样的场景，他把伞往她这边偏，自己的袖子湿了一大片，她当时还笑着说“你不怕感冒啊”，他却说“你体质弱，别淋到就好”。
那时候的他们，多轻松啊。不像现在，明明心里都装着对方，却因为她的犹豫和胆怯，把关系搞得这么僵。上次顾宇轩约她吃饭，她找借口说加班；他送她的礼物，她放在玄关柜上，连包装都没拆；他发来的微信，她总是隔很久才回复，语气也淡淡的。她知道自己在逃避，可她就是没办法迈出那一步——过去的阴影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绑着她，让她不敢再轻易相信感情，更不敢接受顾宇轩的好。
冷风又吹过来，林晓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裹紧了围巾，把脸埋进柔软的织物里，鼻尖萦绕着围巾上淡淡的羊绒香气，混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属于顾宇轩的雪松味——上次他送她回家，她不小心把围巾落在他车上，后来他还给她时，围巾上就多了这个味道。这个味道让她心里暖暖的，又酸酸的，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就在她盯着地面的积水发呆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停在了她面前。车头的标志她很熟悉，是顾宇轩的车。林晓妍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躲得更靠里了些。她甚至在心里祈祷，也许只是顺路停在这里，不是来找她的。
可车窗还是缓缓降了下来，露出顾宇轩的脸。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领口整齐地翻着，头发好像刚洗过，还带着点湿润的光泽。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神里带着点无奈，还有一丝她没看错的担忧。“不是说加班吗？”他开口，声音透过雨雾传过来，带着点模糊的暖意，“怎么现在才下班？”
林晓妍愣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加班刚结束”，或者“你怎么在这里”，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雨水被风吹过来，落在她的发梢上，冰凉的水珠顺着发丝滑下来，落在脸颊上，有点痒，又有点凉。她能清晰地看到顾宇轩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路灯的光，还有她此刻狼狈的模样。
顾宇轩没等她回答，已经推开车门下车了。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撑开的瞬间，“嘭”的一声，挡住了头顶的雨水。他快步走到她身边，把伞稳稳地举在她头顶，伞面明显往她这边偏了很多，他自己的右肩很快就暴露在雨里。细密的雨丝落在他的羊毛衫上，很快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顺着衣料往下渗。
“站在这里多久了？”顾宇轩看着她，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目光落在她湿了的发梢上，“头发都湿了，不冷吗？”
林晓妍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还是没说出话。她看着顾宇轩肩膀上的水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有点疼。她想把伞往他那边推一点，可手刚抬起来，又缩了回去。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顾宇轩没有追问她加班的事，也没有提她刻意疏远他的那些举动，只是很自然地伸出手，接过她手里的包。他的手指碰到她的指尖时，林晓妍像触电一样缩了缩手，他的手很暖，和她冰凉的指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宇轩好像没察觉到她的闪躲，接过包后，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雨太大了，再等下去要感冒的。”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林晓妍看着他肩膀上越来越大的水渍，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弯腰钻进了车里。车门关上的瞬间，外面的雨声好像被隔绝了，温暖的空气立刻包裹住她，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车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是顾宇轩常用的车载香薰的味道，很干净，很让人安心。
顾宇轩坐进驾驶座，把伞收起来放在后座，然后发动了车子。他没有立刻开车，而是从储物格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擦擦头发吧，湿着容易头疼。”
林晓妍接过毛巾，是纯棉的，还带着点阳光的味道。她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低着头，轻轻擦着发梢上的水珠。毛巾很软，擦在头发上很舒服，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车子缓缓驶入车流，顾宇轩没有开音乐，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雨刷器“左右、左右”的摆动声，还有发动机轻微的轰鸣声。林晓妍靠在椅背上，转头看着窗外。雨还在下，玻璃上的雨珠顺着车窗往下流，把外面的街景拉成了模糊的线条：亮着灯的商店橱窗、匆匆走过的行人、闪烁的红绿灯，都像一幅失焦的画。
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顾宇轩。他正专注地开车，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搭在挡位上，侧脸的轮廓在路灯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她记得他以前开车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地跟她说话，问她今天在公司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些有趣的事，可现在，他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偶尔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她读不懂的温柔。
车厢里的沉默像一张网，轻轻罩在两人身上。林晓妍的心里很不自在，她想找点话题打破沉默，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今天天气真差”？太刻意了。说“谢谢你送我”？又显得太生分。她只能继续盯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毛巾的边角。
车子驶过一座桥，桥下的河水在路灯的映照下泛着粼粼的波光，雨珠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林晓妍突然想起，去年夏天，她和顾宇轩就是在这座桥上看的烟花。那天是七夕，桥上挤满了人，他把她护在怀里，不让别人碰到她。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的时候，她兴奋地指着天空，转头跟他说话，却撞进了他温柔的眼神里。那一刻的心动，到现在想起来，还会让她的心跳加速。
可后来呢？后来她因为过去的感情创伤，开始害怕和他走得太近。她害怕自己再次受伤，更害怕耽误他——顾宇轩那么好，值得更好的、更勇敢的人，而不是她这样，连接受一份感情都要犹豫半天的人。所以她开始刻意疏远他，找各种借口避开他，哪怕心里再难受，也硬着心肠不回头。
“冷不冷？”顾宇轩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他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刚才看你一直在搓手。”
林晓妍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确实在无意识地搓着。她连忙把手揣进兜里，摇了摇头：“不冷，谢谢。”
顾宇轩没再说什么，只是从储物格里拿出一瓶热牛奶，拧开盖子递给她：“刚在便利店买的，还热着，喝点暖暖身子。”
牛奶的温度透过玻璃瓶传过来，暖得她手心发烫。林晓妍接过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顺着食道往下，一路暖到胃里，连带着心里的冷清，好像也被驱散了一些。她偷偷看了顾宇轩一眼，发现他正看着前方的路况，嘴角好像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
车子很快就驶进了林晓妍住的小区。小区里很安静，路灯的光透过雨雾洒在石板路上，映出湿漉漉的反光。顾宇轩把车停在单元楼门口的屋檐下，关掉发动机，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外面的雨声。
林晓妍握着空牛奶瓶，手指捏得有点紧。她知道，该说再见了，可心里却有点舍不得。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小声开口：“对不起，我今天……”
“我知道。”顾宇轩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转过头，看着她，眼神认真得让她心跳加速，“我知道你没有加班，也知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林晓妍的心跳猛地一沉，脸上瞬间烧了起来。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他都知道。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只是……”
“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顾宇轩的声音很温柔，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她的心头，“没关系，我可以等。”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猛地砸进林晓妍的心里，激起千层浪。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顾宇轩。路灯的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抱怨，也没有一丝不耐烦，只有满满的耐心和温柔，像一片平静的海，能容纳她所有的不安和胆怯。
雨还在下，落在车顶上，发出“嗒嗒”的声音，很有节奏。林晓妍看着顾宇轩的眼睛，突然就红了眼眶。这段时间以来的委屈、不安、犹豫，在这一刻好像都找到了出口。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逃避是对两个人都好的选择，却没想到，顾宇轩一直都在原地等她，没有催促，没有放弃。
她想起他下雨天给她送伞，想起他加班后给她带热咖啡，想起他记得她所有的喜好，想起他在她难过的时候，默默陪在她身边……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像一束束光，照亮了她心里的黑暗。
顾宇轩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神里多了一丝担忧。他伸出手，想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可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又轻轻收了回去——他怕吓到她，怕她又像以前一样躲开。
林晓妍看着他收回的手，心里突然一紧。她吸了吸鼻子，擦掉眼角的泪水，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小声说：“顾宇轩，我……”
她还没说完，顾宇轩就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说：“别说了，我懂。”他的笑容很温柔，像雨后的阳光，“先上去吧，雨还没停，别淋到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上班，楼下等你。”
林晓妍看着他的笑容，心里的那道堤坝，好像悄悄裂开了一道缝。她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哽咽：“好。”
她推开车门，顾宇轩连忙拿起后座的伞，下车撑开，护在她头顶。“上去吧，注意安全。”他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温柔。
林晓妍接过他手里的包，又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进了单元楼。她没有立刻上楼，而是站在楼道的窗户边，看着顾宇轩的车。他没有立刻走，而是坐在车里，看着她的方向，直到她在窗户边朝他挥了挥手，他才发动车子，缓缓离开。
看着黑色的轿车消失在雨雾里，林晓妍的心里暖暖的。她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又想起刚才顾宇轩说的“我可以等”，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也许，她不用再那么害怕了；也许，她可以试着迈出那一步，试着接受这份温柔，试着和他一起，走向更远的未来。
雨还在下，可林晓妍的心里，却好像放晴了。她转身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心里充满了期待——期待明天早上的见面，期待和顾宇轩一起，迎接新的开始。